(魏晋重生)掌丞天下(三)(6)
作者:月神的野鬼
时间:2017-11-01 08:53:50
标签:强强
屏风后走出来个人。
王悦看着那坐在桌案边微微蜷曲着喝药的少年,走上前一把抓住了他的肩,“别说话。”
司马冲手中的碗应声而落,摔了一地。他僵硬地回头看去,一双眼里全是恐惧,却在瞧清楚王悦的脸时蓦地缓了神色,他诧异道:“世子?”
王悦冒着极大的风险赶回来,时间紧张,他没多说,低声道:“跟我走。”
司马冲下意识想点头,却又猛地摇头,“不不,我不能走的,大将军说留我在此住下,而且我、我的药还没喝完……”他结结巴巴的说着话,似乎是吓得不轻,“世子,你、你怎会出现在此?”
王悦来不及多解释,抓着他的肩起身,“别说话,跟着我就行。”
司马冲恐惧地摇头,“不、不行的!”他连手都开始抽搐起来了。
王悦低头看着他,“听我的,你别怕,我带你回建康城,我保你出不了事,你留在此地太危险了。”
司马冲似乎愣住了,“你、你要带我回建康……”
王悦点了下头,伸手环住他的肩,一把带过他便往外走。
武昌的宵禁极严,王悦带着司马冲从将军府悄无声息地出来时,天色已经黑了,王悦心知今晚出不了城,带着司马冲去了他落脚的地方。
王悦心里头明白,王敦兴许不会为难他,却绝不可能任由东海王世子从他眼皮底下离开。明日这武昌城怕是要锁了,今晚将会是最后一个寻常的夜。
王悦带着司马冲去了左巷的一间客舍,司马冲一进去便不停地咳嗽。
王悦没来得及理会他,命下人给司马冲沏了茶,便将人放在了客舍的房间中,自己与王家侍从迅速商量明日的计划。王家之前为了稳妥起见,武昌城中每间这种暗哨屋子里只安排有一名侍卫,统共也不过几十人,王悦一个人出城带这些人自然是够了,可若是带上司马冲,这些人怕是有些不够用。
那名王家侍卫虽然不懂王悦为何非得带这么个病怏怏少年回京,却依旧认真地记住了王悦的话,时不时点头。
王悦与侍卫商量事情之时,司马冲一个人蜷缩在角落里咳嗽不止,他拼命地捂着嘴压着咳嗽,似乎是怕打扰到对面的人。自始至终,王悦都没有回头看他一眼,司马冲低下头去,靠紧了那床,一个人慢慢地缩了起来。
终于,夜半时分,王悦出了门。
“世子!”司马冲忽然惊恐地伸出手去拦他,“你上哪儿去?”
王悦似乎有些赶时间,随手将他拽开了。
王悦对着那仅有的一名侍从道:“看好他!别让他离开这房间一步!”
“是!”
王悦说完这一句便出了门,他换下了那身朱衣,穿了件黑色的常服,一下子消失在夜里。
司马冲望着他,又看了眼带刀的王家侍卫,他慢慢退了两步,又蜷了回去,他依旧压着咳嗽,屋子里只剩下他咳嗽的声音,他将声音压得更低了,浑身轻轻颤抖着。
王家侍卫退出去前锁了窗户,又关了门,他临走前看了眼司马冲,眼神颇为阴冷,似乎带着些怨怼。司马冲自知自己这副样子令人生厌,将头埋得更低了些。
待到王家侍卫退出去后,司马冲这才缓缓抬眸看向那扇紧闭的门。
昏暗的烛光下,少年神色淡漠里诡异地透出些慵懒,他抬手轻轻垫着下巴,望了眼上锁的窗户,他走上前去,随手从袖中掏出细软针,开了锁后,他伸手推开了窗户。
窗外站着黑衣轻剑的下人。
“截住他。”少年神色有些百无聊赖,他不知为何忽然便没了所有的兴致,连算计都打不起精神,他破天荒道了句,“随便找条巷子弄死了。”
那刺客点了下头,不到片刻便消失在眼前。司马冲望着窗外月色,看了半晌,他似乎懒洋洋地轻笑了声,“便宜你了。”他虽然像是是笑,也有笑声,眼中却没有笑意。
他不知为何,又想起那天朱衣世家子递过来的风筝。
王悦出了门,直接往内城靠,他从袖中摸出了一张纸。发皱的纸张上写着几行端正的字,正是谢景的字迹,这是谢景司马冲开的那方子。王悦心道真是多亏自己变态,他平日里便喜欢收藏谢景的东西,就连他写过的纸都会收起来,这药方子自那日他在姑苏与司马冲一别后便带在了身上,却不曾想还能派上用场。
王悦抬头看去,月夜中,那远处的屋子已经渐渐露出了模糊的轮廓。昏暗的夜中,四方的牌子倒悬在屋檐下,随风轻轻摇着。
那是间药房。
王悦没去敲门,而是拐去了后院打算翻墙进去,正当他往上翻的时候,后脑勺猝不及防传来一道重击,哐当一声,王悦眼前霎时一黑。他勉强站稳,刚想回头看去,哐当又是一阵比刚才还要重的重击落在他后脑勺上,他回过头看着那人的脸,一点点屈膝摔在了地上,失去了意识。
手里拿着块街边捡的矮小石墩,穿着将军衣袍的少年踢了地上的人两脚,见王悦没反应后,低身把人的脸掰正了,仔仔细细又看了一遍,他忽然便笑了声。
“哟,我还当我瞧错了,巧啊!王长豫!”
王应看了眼王悦后脑勺的血,伸手探了下王悦的鼻息,感觉到呼吸后,他盯着王悦的脸,啪一下松开了掰着王悦的手,轻轻拍了拍手上的灰。王应今晚孤身上街,本打算去嫖、妓,路过巷子的时候忽然瞧见穿着黑衣的世家子从他眼前一晃而过,他瞧着那身影有几分眼熟,便跟在了后头,趁人不备上前一石头便将人砸昏了。
一声轻笑。
“我算是信了,天道好轮回。”王应蹲在昏死过去的王悦身边,正好听见巡街的将士从外头走过,他起身用力拍了下手,“过来!”
火光一下子朝着小巷子涌过来。
黑暗中,远远跟着王悦的刺客望着那一幕,看了两眼王应,又悄无声息地退回去了。待到王应带着王悦走后,那十几个黑衣轻剑的刺客这才从黑暗中走出来,其中一人走上前去,他低下腰从地上捡起了张发皱的纸看了两眼。他转身往回走。
在屋子里等了许久的司马冲望着窗户外的手下人,他原以为王悦死了,仔细一听却发现人没死,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他抬眸轻轻扫了眼面前的人,眼神瞧不出喜怒。那群人立刻跪下了。
王悦的运气确实不大好,落在了王应手里头,这几乎跟死了没什么分别,司马冲想了想,或许还是有些区别的,王应绝不会让王悦死得太痛快。
他有些无聊地想着,随口问了一句,“他去做什么?”
“去了药房,似乎是要抓药。”那刺客将那张药方子递过去,“殿下过目。”
司马冲手中的杯盏脱手而出,落地一声清脆声响。他忽然记起自己在将军府对着那人随口说的那一句,“我的药还没喝完。”
王悦是被一盆冷水泼醒的,他醒来时后脑勺似乎还隐隐阵痛,脑子有里嗡嗡声。
尚未完全清醒,一个耳光直接甩了过来,王悦的脸被重重打偏,整个人刷一下清醒了。他抬头盯着眼前的人,接着就发现自己被全身绑得结结实实,连根手指头都动不了。
“醒了?”王应坐在烛火旁,他轻轻甩了下手腕,偏头打量着王悦。
王悦盯了他一会儿,看了眼阴暗狭小的屋子,暗暗动了下被捆得极紧的手腕,没说话。
“堂兄,别来无恙啊。”王应打了个招呼,很明显心情不错,“怎么一个人跑沙羡来了?来也不同我打声招呼,若不是我在街上碰巧撞见堂兄,我还不知道堂兄大驾光临。”
王悦反应过来,自己没留神竟是在王应手里头了,这位当众杀周顗的王家小将军素日可同自己有不少恩仇啊,王悦隐隐感觉不妙。
王应瞧他不说话,接说下去道:“堂兄,当初我在建康城,承蒙你照料,我这心中实在不胜感激,如今你来了沙羡,我做弟弟的,也该好好招待堂兄,堂兄你说是吧?”他抬手拂了拂王悦肩上的灰,忍不住拍着他的肩笑起来,“趁此良机,我们兄弟也好好算算过去的帐,你说呢?”
王悦抬头看他,果然当初就该打死他,他低低开口道:“我真死你这儿了,你不怕王家找你父子麻烦?”
话音未落,王应利落地又是一巴掌甩了过去,王悦被双手反绑在柱子上,没躲开,那一耳光不偏不倚地打在他脸上,两耳一片轰鸣。
王应看着王悦嘴角溢出的血,一把抓住了王悦的下巴,“王长豫,琅玡王家不止是你的王家,那也是我王应的王家!你一个靠着父亲爬上来的狗东西,你有何脸面跟我提王家?再说了,你真以为自己还能活着走出沙羡城?”
王悦尝了下嘴中的血腥味,望着王应没说话。脑子里迅速盘算着脱身的办法,这王应真的疯狗似的,谁沾上谁倒霉。
王应忽然掰起王悦的脸,受伤的后脑勺砰一声撞在身后的柱子上,王悦浑身极轻地颤了下,随即感觉到手腕传来一阵剧痛,那疼痛太剧烈了,王悦浑身冷汗瞬间滚滚而下,下意识闷哼了声,痛苦神色一闪而过,随即紧紧咬住了后槽牙没吭声。
司马冲的脸上瞧不出丝毫的情绪,他望着空无一人的街巷,身后站着十几个黑衣轻剑的刺客。过了许久,他低声道:“去找王应。”他转身往外走,“派人通知王敦,王长豫出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世子:我他妈真是日了狗……
司马冲不算反派吧,一直感觉这种文中没有反派,所有人都随心所欲地活着……
第71章 逃亡
王应的匕首砍在王悦手腕上, 深深入骨半截, 血喷涌而出。
王应握着匕首一点点加大力道,看着王悦的隐忍痛苦神色,脸上的笑忽然狰狞了一瞬, 他抬手掐住了王悦的脖子。
“王长豫, 你知道吗?若是我手尚未受伤, 这一刀下去, 你这只手已经剁成两截了。你还记得我怎么受伤的吗?嗯?”
王悦苍白着脸没说话,冷汗一滴滴砸在王应手背上。
王应摸了下王悦的脖子,力道逐渐加大, 语气却忽然慵懒而缓慢了起来, “当初在建康城, 你与王敬豫算计我, 我差一点横死街头,至今身上的伤仍未痊愈, 王长豫,你让我这辈子都拿不了刀剑兵刃,你让我成了半个废人,你欠我只手, 你知道吗?”
王悦闻声看了眼王应,他浑身冷汗狼狈至极,一双眼却是冷淡,他低低开口:“那你拿去好了。”
话音刚落,王悦感觉到掐着自己脖子的手猛地紧了, 就在他双眼发黑的同一瞬间,那只手猛地又松开了。大口的新鲜空气让王悦剧烈咳嗽起来,眼前也渐渐恢复原样。
王应看着他那副样子,兴致颇好地拍了拍他的脸,“放心,不会这么快的!想死,那你也得求我才成,我哪天高兴了,你才死得了。”他笑了下,伸手从王悦的腕上猛地拔下了匕首,血溅了一圈,王悦浑身一震,低头没吭声,冷汗一滴滴砸在地上。
王应看了眼那只几乎可以瞧见白骨的手,血流了一地,那手似乎已经废了,他轻笑了声,染血的匕首在王悦白皙的脸上擦了擦,抹下几刀血痕,“今日还没完,这便受不了了?”
王悦抬眸看向王应,一双眼平静地瞧不出情绪,冷汗顺着眼角往下滴。
王应动手前却是多瞧了他两眼,王家自小便有人说他与这位表兄长得像,都是清秀却没有一点书生气,两兄弟性格也相似,都是有仇必报血债血偿的主儿,那时候王廙甚至喊他“小长豫”,说他们两人是王家风骨最好看的两位后生,一腔孤胆无所畏惧。他那时候还挺崇拜王悦,总觉得别人说自己像王悦是对自己的盛赞。
王应忽然便笑了,这世上哪有什么谁谁第二之说,人活在世,要做便做第一,做头等的自己。他望着眼前这位自己也曾崇拜过的人,笑了声。
也不过尔尔而已。
就在王应挥刀砍下王悦双手的那一瞬,门忽然响起来,王应吓了一跳,猛地回头看去。他把王悦扣在此地,本就是瞒着所有人,这一阵敲门声让他猛地警惕起来,他起身往外走。
“谁?”
“小将军!抓着个偷看的士兵!”那望风的四个侍从用力地将一人按在地上,同样是满脸的后怕与庆幸,幸好是眼疾手快把这人拦住了,这若是放出去通风报信,他们这一群人全都吃不了兜着走!
王应狠狠一脚踹在那低着头惊慌求饶的少年身上,“你瞧见什么了?!”
那小兵浑身瑟缩着,低着头不敢抬起来,“小将军,我什么都没瞧见!我什么都没瞧见!”那声音惊惶地已经带了哭腔。
王应抬腿又是一脚狠狠踹过去,“没瞧见你哭什么?!你跑这儿来干什么?!说啊!”
“大将军、大将军派我来找小将军,说、说是钱将军与王大人也在,有、有要事相商,我、我找不着小将军,不小心走到此地的!小将军我不知道!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还要回去复命!小将军我……”
那哭得浑身颤抖的少年话音未落便被狠狠踹翻在地,王应瞧着他那副浑身发抖的样子,本想一刀给他个痛快,忽又想到他是王敦派过来找他,杀了他怕打草惊蛇,王应抬头看向那侍从,“先绑起来扔里头,我先去将军府看看什么事,你们守着此地,等我回来!”说完话,他收回匕首,忽然冷笑了声,“看着点王长豫,别让他自尽!”
“是,小将军!”
王应本想砍了王悦的手脚让他没法跑,可那小兵提了一句王敦,他心中本就有些心虚,一下子有些没底。他想着还是先过去瞧瞧,王悦这样子也跑不了,回来收拾他也来得及。
王应走后。
王悦看了眼被一群男人架进来结结实实绑在另一根柱子的小兵,那小兵身材很小,低着头一直在哽咽求饶,王悦瞧不清他的脸,心中却忽然有几分异样。
那些侍从怕王悦失血过多死了,其中一个年纪偏大的中年侍从找了块长布给王悦止住了血,一群人低头默不作声,没一个敢抬头看这位王家世子一眼。
待到那群侍从退下去后,那原本哭泣哀求的少年顿时没了声音。
王悦看了他一会儿,其实他倒是早知道这少年在偷窥,他瞧见了刚才扒在窗户上的那只手,他只是没想到这少年这么不机灵,竟然被逮了个正着。
那少年却是忽然开口说了两个字,有些懊丧,又有些不耐,他似乎没想到自己失手了,“见鬼!”
少年那声音与刚才那副痛哭流涕的惊慌样子全然不同,声线轻细,王悦心中忽然一顿。
“少年”抬头看向王悦,之前在窗外隔着条缝他瞧不清王悦的脸,此时此刻,两人正对着面,两双眼就这么直直看着对方,“少年”终于看清了王悦的面貌。
王悦也瞧清楚了“他”的样貌,他猛地睁大了眼。
狭小阴暗的屋子里一瞬间静的渗人。
下一刻,“少年”噗嗤一声,一道毫不掩饰幸灾乐祸的笑声响起来。
“哈哈哈哈,王长豫!真的是你!你也有今日啊!王长豫!”那“少年”盯着王悦的脸,猛地大笑起来,又怕惊动外头的侍从,拼命地忍着,憋得胸口一阵阵抖,声音直颤,“我就说这声音怎么听着像哪儿听过似的,王长豫!苍、天、有、眼、啊!”她拼命压着笑,低低念了一句,几乎憋到内伤。
王悦盯着那女扮男装绑的跟只粽子似的却依旧笑得一抽一抽的少女,刚才王应折辱他的时候,他脑子都没现在这么轰鸣不止。
郗璿?
郗老将军他小女儿,自己那应该远在京口绣花抚琴织布的未婚妻子?
王悦看着那叉着腿笑倒在地上的少女,顿时觉得平生所学字词无一表达的出他当下的心境。
狭路相逢,冤家路窄?
抖着肩膀笑的郗璿终于抬头看了眼王悦,脸都笑红了,“王长豫,咱这算不算亡命鸳鸯?苍天有眼,你也有今日?!哈哈哈哈。”
王悦浑身都是冷汗,脸上没有血色,却仍是嘴角抽了下。
郗璿笑了半天,一抽一抽地止住了,坐好了望着王悦,“你手怎么样了?被砍下来了?”
“差不多。”王悦淡淡回了一句,他不觉得情况好到哪儿去,王应那一刀可没留情面。
郗璿忙道:“不行,我要退婚,你手都废了!我不伺候你!”
王悦冷淡道:“只要你逃得出去,我无所谓,要是逃不出去,那你生是王家人、死是王家鬼,你等着同我冥婚吧。”
“冥婚?你就做梦吧!我瞧那王应扇你耳光那股狠劲,你怕是连这门都走不出去!王长豫,你等死吧!”郗璿打量了眼四下,似乎在寻找脱身的法子。她也是着实失策了,刚才听见王悦的声音一时失神,竟然被抓个现行,幸而她脑子转的快加上王应心里头有鬼,这才将王应支走了,眼下她脱身才是首要的事。
王悦一直半垂着头,除了失血过多脸色有些苍白,倒是没别的异样。他一贯能忍。
郗璿看了他一眼,乍一眼敲去王悦倒着实是有几分凄惨,但仔细瞧他的神色,依旧是怎么看怎么欠,明明狼狈成这样,偏偏也好似没什么大事。她轻轻啧了一声,“有主意吗?王应过不了一个时辰便回来了。”
王悦随意地笑了下,“我一个废人我能有什么主意?我未婚妻子都要同别的男人跑了,我还能有什么出息?让王应杀了我算了。”
郗璿听笑了,“那好啊,反正我也跑不出去了,我坐此地看你死,等王应回来,他把你剁成一块块的挂肉,我就在这儿给他拍手助兴。有生之年能瞧见这一幕,我郗璿这一趟没白活!”
王悦轻轻嗤笑一声,“我一个大男人我反正无所谓,几刀下去不过痛快而已,不过你便不一样了,你想,等我死了,王应认出你是个女的,模样还俊,把你回头便就地给办了,他们父子俩就喜欢你这种经得起折腾的,人家身经百战床上花样还多,把你先奸后杀,保准你死前一把鼻涕一把泪感慨自己没白活这一遭。”
郗璿猛地扬眉冷怒道:“你说什么?”
“我说了许多,你问哪句?先奸后杀?还是没白活?”王悦笑着问道,他也颇为惊奇自己这时候还能笑得出来。
“无赖!活该你断手断脚。”郗璿斜瞥了眼王悦。
“你今日才知道我无赖?当日在京口,我瞧你这么风光,还以为你早知道了。”王悦抬头看她,没被砍的左手暗暗割了许久的绳子,忽然他的手腕一松。
两人的说话声音一直压得很低,郗璿一直在尽量忍着,可王悦这一句却着实没压音量,郗璿猛地瞪大了眼,“你找死啊!这么大声?”她大约也觉得这时候不是嘲弄王悦的好时候,看了眼门外,“出去和你算……”
王悦抖了两下,绳子脱离在地,郗璿的声音戛然而止,猛地睁大了眼看向王悦,面上有些不可置信。
王悦三下五除二拆了脚上的绳子,从地上站了起来,受伤的右手手腕还滴着血,他低头扫了眼,没去碰。
“世子!”郗璿立刻换了张脸,“世子!你我可还有婚约在身啊!”
王悦嘴角一抽,“没成亲呢!乱攀什么关系?刚不是说我废人,这会儿又成你夫君了?”郗大小姐你这节操可还要不要了?
“迟早的事!”郗璿抬起捆得结结实实的手,笑靥如花,“来!帮我解开!”
王悦深深看了眼郗璿,头一回觉得这女人的确是巾帼不让须眉,尤其是在比脸皮厚这方面。
“外头守门的一共四个人,我手伤了,你弄两个,我弄两个,压住动静,”王悦拈着薄薄的刀片,抬头瞧郗璿,“大小姐,你说成吧?”
郗璿冷着眼,轻轻甩了下手,松了松手指关节,咔嚓一阵声响。
王悦瞧着这位一副郗家大小姐上能九天揽月,下能海底捉鳖的模样,点了下头。
门被打开的一瞬间,郗璿与王悦一起出手,王悦动作快,转瞬就劈昏了两人,一回头,郗璿手上拿着从他那儿抢的刀片,利落的划开了一人的脖颈,血喷了另一个猝不及防的侍从一脸,就在那侍卫出声的瞬间,王悦果断抬腿狠狠踹了过去,侍卫重重地摔在地上。
郗璿低下身在那侍卫的脖颈上轻轻擦了下刀片,一刀毙命,指尖连血都没沾上一滴,干净利索到了极点。
郗璿抬头看向王悦,皱了下眉,打算上前把王悦劈昏的两个人割喉,随即被王悦一把扯个踉跄。
“走了。”
“妇人之仁。”郗璿皱了下眉。
“行,我是妇人,你是大丈夫。”王悦笑了笑,抓着她的胳膊把人往外走,“走了!”
很明显郗璿对沙羡也不熟悉,王悦不知道她跑这儿来做什么,也来不及问,拖着她便往城外跑。城中是王敦的地盘,他倒不是真觉得王敦会杀自己,同王敦分开前那一句话应该算作试探,不过他也不觉得城中有多安全,他一出王应那宅子拽了郗璿就往外跑,没走水路,反而上了官道。也不知道司马冲此时出城了没?他没头没脑地想了下。
郗璿原本还和上次初见似的装模作样地端着她大小姐的架子,结果刚和王悦逃亡了一程便原形毕露,她一路上差点没被气疯,王悦一点呢都没客气,也没拿她当女人,该扯扯该拎拎该甩甩,时不时还真心实意地嫌弃几句。
被跟着麻袋似的甩上马的那一瞬,郗璿终于受不了了,一把拽上王悦的衣领将人揪了起来,“为什么要骑马?走水路去京口不是更快?”
“要不这样,你去将军府借条船?顺便让他王应批个条子让我们走水路?”王悦扯着缰绳笑起来,看着马背上气得说不出话来的郗璿,“还没学会骑马?”
郗璿不会骑马王悦早知道,他当年查过郗璿,郗璿在自家父亲军营中偷偷地当过一阵子的兵,练习马术时,这姑娘以各种刁钻姿态被马甩下来,甩的满头满脸血,有一回鼻血喷了那伍长一脸,被罚在伙头军里头烧了一个月的柴。后来大家猜知道,这竟然是郗老将军的亲闺女。真令人难以想象。
王悦抬手将水壶递给郗璿,看她死死扯着马缰浑身紧绷跟只炸毛的鸡一样,顿时有些失笑,郗大小姐的架子今日算是彻底碎了,要说她也确实是个人才。
郗璿接过水,咬牙问道:“那为什么非得骑马?王长豫你趁机耍我吧?”
“你腿短跑得又慢,不骑马,那你要能飞回去你飞回去也成啊!”王悦看着再一次被气到吐血的郗璿,难得笑了下,“这么着?我看着你飞?”
“王、长、豫!”郗璿猛地吼了声。
王悦踹了一脚马,下一刻便听见郗璿的尖叫声,他单手扯着马缰一翻而上,稳稳地控住了嘶吼的马,被偷来的胡马载着两人一骑绝尘而去。王悦看了眼死死抓着自己恨不得连腿带脚都挂在自己身上的郗璿,快被勒断气的他终于开口道:“差不多得了,我手上有伤,大小姐?”王悦的手被王应砍了一刀,他根本来不及处理伤口,不清楚情况时也不敢去买药,只扎了布止住了血,打算出城在处理。他可禁不住郗璿这种折腾,他开口道:“你可以吗?”
“啊啊啊啊!”
迎风又是一阵从喉咙里扯出来的尖叫声。王悦猛地别开头,深深呼了口气。
算了。
前方岔路口,王悦低头看向还抱在他身上的郗璿,“行了,别吼了,有什么金钏儿金珠子什么的往下扔点,王应说不定派人循着你这嗓子找过来,你动作快点往另一条道上扔点东西。”
郗璿仰头大声吼道:“你怎么不扔?!”
王悦手疼得要命却仍是贱得慌,他忍不住嗤笑了声,“我扔你行吗?”说着他就把拽在自己身上的郗璿往下扯。
“王、长、豫!”郗璿立刻用力死死挂在了王悦的身上,恨不得多生七八只手扒住王悦,“你动我一下试试!王长豫你混账!”
王悦随即感觉一只手握住了自己的手腕,他低头看去,忽然狠狠一皱眉,“郗璿!”
猩红的长绳上垂着精致的长命锁,郗璿动作快,狠狠扯下就朝另一条道用力地甩了出去,王悦来不及制止,眼睁睁地看着那条长命锁划了个弧度甩远了。王悦猛地一怔,手中缰绳有一瞬间的松开。
长命锁。
那是曹淑在他出事时给他求的,曹淑一步一叩首,跪上了两千级石阶,最后亲手拿着那块长命锁找僧人道可开光,只为求儿子长命百岁,就为了那一块东西,她几乎差点把命留在那两千级台阶上。
王悦猛地拽紧了缰绳,马转头就往那儿跑,郗璿吓了一大跳,死死拽住了王悦的手,“王长豫你疯了,不就一长命锁!我回京口送你几十几百串!”
话音刚落,身后马道上有马蹄声响起来,王悦回头看了眼,只见到沙尘,不知道是什么人。
郗璿猛地扯住了他的衣领吼道:“走啊!”
王悦一时分不清那些人到底是路过的商贾还是流民亦或是追兵,局势实在复杂,他深深看了眼另一条马道。
郗璿急了,不知道王悦怎么了,她忽然狠狠踹了脚马肚子,马受惊猛地扬起前蹄,王悦瞳孔猛缩,死死抓住了马缰防止两人被甩下去,情急之下用上了右手,血顿时疯狂地渗出来,王悦的脸上血色褪尽一片煞白。
下一刻,马扬起四蹄朝远方飞奔而去。
另一头,王应走出了将军府。
司马冲与王悦都不见了,王敦下令,武昌各个关卡全部戒严,不许任何人出入,武昌全城都在搜捕王悦与消失的东海王世子。王应觉得颇为晦气,也不知是谁同王敦告密说是王悦在他手里头,幸而等王敦拖着他亲自过去时,王长豫已经跑了,他阴差阳错躲过一劫,趁机让王敦在武昌城搜捕王悦。
王悦可以走,东海王世子不能走,若是东海王世子真的回不来了,琅玡王家的世子未尝不是个筹码。
王敦自觉被耍,不知是出于什么打算,竟是答应了。
武昌城的风声顿时紧了起来,连日来街上到处全副武装的将士,马蹄声与脚步声彻夜不歇,整个武昌人人自危。
王悦大意了,等他察觉出不对劲的时候,他与郗璿已经出不去荆州了。荆州全线被封锁了,各个镇子、边城全部卡得极紧,他与郗璿几乎寸步难行。这么大的动作,绝不是王应一个吊儿郎当的二世祖能弄出来的,甚至他爹王含都不一定成。
王悦意识到一件事,王敦出手了。
一出手便是雷霆万钧。
不过一夜而已,王敦的态度忽然便发生了这么大转变,王悦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但直觉告诉他,他决不能被扣在荆州。
好在王敦虽然暗中借戒备胡人奸细之名封锁了荆州,卡死了自己回建康的路,却没有明目张胆地下令捉拿自己,在王悦眼中,那这事儿就有了一定的回旋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