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他这三个多月的观察,以及对修仙理论知识的初步了解,他判断这个山洞是有什么特殊结界,所以洞中尸体不会腐烂,而他会在这里显现实体,能摸到石壁,能被小白听到看到。
进来山洞的这个人,很有可能也会看到他。
看小白对这个人的警惕反应,明显来人不是什么好人,至少不是对小白友好的人。最好自己也不要被他看到。
好在自己不需要呼吸,也就没有什么“气息”,即便拥有了实体,只要不被看到,就算是修仙的人也没法轻易察觉到他。
小白对这人不止是警惕这么简单,随着脚步声靠近,他整个人都如弓弦般绷紧,纪景泽安静地伏在他怀中,也跟着紧张起来。
好在那人并不是冲着小白来的。他对小白以及地上的尸体睬也不睬,而是走到角落翻找了什么东西,随后便离开了。
直到那人走了好久,小白才放开了纪景泽。他跪坐在地上,怯怯地看着纪景泽:“吓到?对不起。不怕不怕。”
明明是他自己害怕,却问我是不是被吓到了,未免有些可爱。纪景泽揉了揉他的头:“不怕。刚才那人是谁啊?你为什么那么紧张?”
小白道:“不知道,名字。危险。我担心你。”
原来是担心自己受到伤害。
纪景泽想到那人对被锁在这里的小白毫不意外,于是问:“是他把你关在这里的?”
小白点了点头。
纪景泽:“他把你关在这里就不管了?你被关了多久?”
小白茫然了。即便他已经会说一些简单的词句,但对“时间”这个概念还是很陌生,毕竟这里暗无天日,很难察觉究竟流逝了多少时光。
纪景泽去看方才那人翻找的东西,发现是一堆类似秘籍的书。他怕那人察觉到书被动过,所以没有去翻,只回头问小白:“他是天玄的人吗?”
这个问题小白也不知道答案。自他有记忆起就一直被锁在这里,只有这个人来过山洞,但是来了之后多半也是对他不理不睬,只当他不存在;而极少数时候,他会看着小白露出充满恶意的笑容,令人打颤发寒。
这人从不与他交流,在纪景泽到来之前,小白都不知道这里叫做“天玄”。
不过,纪景泽觉得,既然这人把小白囚禁在天玄后山,那多半也是天玄的人。他对小白说:“下次你再察觉到他来,就对我说,我去洞外边看看他是谁。”
小白拉住他:“不去,危险。”
纪景泽拍了拍他的手臂:“放心,在山洞外没人看得到我。”
……
过了十来天,纪景泽如愿在山洞外蹲守到那人再来。不过,令他感到意外的是,这人一身淡青色广袖长衫,长相竟十分清雅,气质也温润脱俗,完全不是他想象中的恶人。
而且,他在天玄从来没有见过这人。
要知道,纪景泽在天玄待了将近四个月,每天无所事事地游逛,而且没有任何阻拦,几乎所有房间都闯了个遍,所有人都见了个遍,天玄不可能有他没见过的人。
难道他不是天玄宗的?
思忖间,那人已从山洞出来了,手里又多了一本秘籍。纪景泽一路尾随着他,离开了后山范围。
出了后山,便不再那么荒凉,有三三两两的天玄弟子出现在道旁,纪景泽看到他们对着那人恭谨地行礼,口称“掌门”,而那人也一一点头回应,笑容温和可亲,看起来平易近人。
纪景泽皱眉。这人居然是天玄宗的掌门?他听说掌门自五年前开始闭关修炼,一直没有出关,自己倒的确没有见过。
他为什么要把小白关起来?
纪景泽疑虑重重地跟着他来到离照峰,进了房间。看到他拿起秘籍翻看起来,纪景泽也凑上去看了几眼,全是他看不懂的鬼画符。
那人翻看了几页,脸上陡然突兀地生出了几分戾气,那表情与他五官气质极不相称,看起来十分怪异违和。
纪景泽有些被吓到,头皮一阵僵麻。
随后,那人眉间一抽,狠狠地将秘籍摔在桌上,手指痉挛般抓住了自己胸前衣襟,一把扯开。
纪景泽吃了一惊。他万料不到好端端的一个人,居然说发疯就发疯。跟进房间也就算了,他可没有偷窥别人身体的癖好,于是准备别开眼不再看,突然眼角余光瞥到了什么,“咦”了一声,又转回脸。
掌门的胸前横亘着一条伤口,从左边锁骨直到右边腰腹,狰狞可怖。纪景泽说不清那是什么,像是利刃划伤,创口整齐,皮肉翻卷,看起来是新伤,却没有鲜血流出。创口外不断长出红色的、像是丝线又像是蠕虫一般的东西,密密麻麻地扭动着缝合那道伤口,却又被创口出发出的亮光斩断,然后再生长、再缝合、再被斩断……
掌门身上肌肤柔和白皙如玉,因此更显得那诡异的伤疤与蠕动的红线十分恶心,简直令人作呕。
他手指缓缓压上那道伤痕,面目阴沉地自齿缝间喊出一个名字:“易惊寒,你毁了我最满意的人偶。”
“我会让你付出代价。”
话语中包含的恶意与仇恨,让仅仅是听到这句话的纪景泽都染上一片森寒。
……
听掌门的意思,他身上的伤应该是易惊寒造成的,但是那句“最满意的人偶”什么意思?纪景泽想不通。
他不知道易惊寒是谁,但直觉这件事或许和小白有关。忧心忡忡地回到后山山洞,小白见神色郁郁,关心问道:“你,受伤?”
纪景泽摇了摇头。
小白追问:“不舒服?”
纪景泽又摇了摇头。
小白没有更多词汇了。他抿了抿唇,伴随着铁链的叮当声响握住了纪景泽的手,看着他道:“我担心你。”
纪景泽叹了口气。他不知道该怎样向小白描述他看到的东西,又怎么样去解释自己的担忧,于是只能勉强作出个笑脸,安抚道:“我没事。”
小白歪头看了看他,然后笨拙地抬手,落在纪景泽额上,用手指小心翼翼地压平了他眉间的折痕:“不要,不开心。”
纪景泽莞尔,眉眼舒展开来,露出真心实意的笑容:“好的。”
……
纪景泽这几日加意往人多的地方扎,试图探听出更多有关易惊寒的消息,却未能如愿,天玄上下如今都在讨论一个不相干的话题:掌门要将天玄首徒之位授予自己的亲传弟子丁凌,仪式不日就将举行。
纪景泽原本对这个消息兴致缺缺,不料紧接着就听到,青山剑派掌门易惊寒将亲临天玄宗,参与授封仪式。
真是瞌睡就有人送枕头,来得正好!
易惊寒在仪式前两天就来到了天玄,谢无欢亲自相迎。纪景泽以为两人一见面就会剑拔弩张,没想到整个会面竟意外地平和。两人友好地互相寒暄,交流了易惊寒的师妹明柳之死、以及一个自称傀儡师的人的下落,随后结束了会面。
咦,傀儡师?
纪景泽对这个称谓有些在意。因为谢无欢曾提到过“人偶”,感觉傀儡师或许与此相关。
纪景泽一路跟随易惊寒及其师弟雪回风回到他们的住所。
等引路的天玄弟子告退后,雪回风四处查看了一番,确认周围没有耳目,这才向易惊寒问道:“师兄,如何?”
易惊寒手指抚上了自己的佩剑,浑身染上杀伐之气,目光如淬冰雪:“霜沉发出了剑鸣。”
霜沉正是易惊寒佩剑的名字,它感应到了与自己同源的剑意,于是发出了隐秘的颤音。
至于同源的剑意——他曾在送给明柳的佩剑碎梦中注入了三道剑意,除此之外,再无其它。
而其中一道剑意,就用在了那天在明渊山庄害她的人身上。
雪回风神色一肃:“是谢无欢吗?”
易惊寒沉着脸点了点头。
纪景泽听得半懂不懂,他很想加入交流但是没有办法,只能耐心听下去,然而两人却又闭口不谈了。
确定敌人是谢无欢,接下来不是该商量对策了吗?你们商量啊!要打要杀什么时候动手让我也知下情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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