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愣住了,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用力去扯他扣子,口中却谦卑道歉:“实在不好意思弄脏了你的衣服,冬天穿湿衣服会着凉,您脱下来我来洗……”
“你——”裴追脸色如冰,手却下意识地拢扣子,这场景竟莫名其妙地像被登徒子当街调戏。
我觉得他那表情是想杀了我。
但我原本就不算活人,因此毫不害怕犹豫,和他一阵拉扯——就在这时,门铃响起。
“120!你们叫的救护车?”屋外鸣笛阵阵,有人大声呼喊,拍门询问。
哦,我叫的。竟然把这茬忘了。
而就在裴追被门口动静吸引时,我趁机得手,一把扯开他前胸一串扣子。
世界凝固了。
屋外是嘈杂的120鸣笛声。
屋内是衬衣扣子滚落在地的玲珑声响。
裴追抬眸,目光如锐箭穿透我。
而我,则看向他赤裸的胸膛。
——那里……
*
就在120已经打算联系人开锁时,裴追披了件大衣外套,去开了门。
当时场面尴尬不必细说,我承认了是自己喊的救护车,问起原因只好含糊其辞,说是裴追刚才身体不适,现已好了。
救护人员视线扫过地上的红酒、衣扣,再到我这一身女装,眉头越皱越紧。
裴追脸色已经极其难看,仿佛要掉冰渣。更糟糕的是,我发现身上没钱,付不了这出车费,还是裴追付的。
救护人员离开前,一言难尽地又看了眼屋内狼藉,意味深长道:“年轻人,还是克制些。”
裴追:“……”
他一言不发地点头。
我总觉得这社死的一幕有点该死的熟悉。但又觉得这个级别的尴尬,应该十分稀罕。
不过,我当下在意的是另一个更关键的问题。
裴追敏锐通透,我刚才倒酒扒衣动作极其突兀,再加上120喊救护车,他恐怕已经猜到,我怀疑他受伤了。
而让我惊讶的是,方才他胸口竟真的几乎完好。只有凑的很近时,我才发现他胸线中央有条极淡的伤疤,正在我当时看到他用匕首刺入胸腔的位置。
那明明才是几小时前的事,现在却像是十几年前的陈年旧伤……
而且,这样的伤痕竟然远不一道。刀刀都在致命位置。
我怔怔看着,下意识地数了起来,每数一道,心口竟然也仿佛被狠狠刺了一下。
一切只发生在瞬间,裴追反应过来后立刻拢住被我撕开的衬衣,同时目光锐利地压了过来,那神情太复杂太沉重。
我和他对视着,同时心中渐渐升腾起一个可能性。
但我希望猜错了——因为那是只有疯子才会做的事。
不知源于何处的古怪知识又一次浮现在我的脑中。
——“以生人心头血养死者画卷,有万一可能,可使亡者魂归。”
心头血,万分之一的概率。要以异法一次次消耗寿命,忍受生不如死的剧痛,刺破胸口,再催动愈合,再刺破……
*
救护车走后,我仍兀自出神许久,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发现裴追周身的低气压已经快把屋子冻了。
但这样一番折腾,他竟然也未赶我走。我是当真有点惊讶,简直怀疑他和我七年来观察的不是同一人了。
然后,他竟既没问我为何叫救护车,也没问我身份目的,而是问:“不是说要看花园吗?”
哦对,我忘了这个借口。
原来他是想履行承诺让我看一眼花园再滚,真是个君子。
我便和他去了花园。
明明时值冬季,这别墅带的小花园倒是一派落英缤纷,有桃树、银杏还有几棵我叫不出名字的树种。看得出屋主费了许多心血。
我走了一圈,裴追看着我。我意识到他想让我给个评价。
但我的词汇量着实匮乏,也缺少情调,半天回了句:“挺好看的。”
裴追神情冷了点:“还有别的吗?”
我又有点紧张,便开始胡言乱语,说了实话:“银杏、桃子都能吃,挺实用的。”
裴追:“……”
裴追停在一棵桃花树下,忽然道:“其实这是从前我爱人要种的。他走的那年还是树苗,如今已亭亭如盖。”
作者有话说:
“庭有枇杷树,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盖矣” 出自归有光《项脊轩志》
第110章 我这里没有睡裙
我一怔,或许是他神情缘故,又或许是落花太美,我竟然有一瞬觉出了感同身受的悲伤。言语却依然笨拙,只是道:“尊夫人真是园艺高超。嗯,挺好看的。”
裴追回头淡淡看我一眼:“这是我种的。他向来不耐烦生活琐事,只会指挥人。”
我有点尴尬,又想弥补刚才当面诋毁他爱人的失误,便干巴巴说:“那也算情趣高雅,挺好看的。”
裴追又摇头:“他也没这份闲情雅致,只是和你一样,图实用罢了。”
我不知怎么接了。而且十分无语,不知道这样一个人怎么值得裴追这么多年刻骨铭心,总不能只因为脸吧——听说重疾最是折磨人,恐怕到最后,那人也好看不成什么样。
花园再美,总共就那么大,桃子银杏又没成熟,我也不可能直接就地玩农家乐,没过多久实在看无可看,便只好和裴追大眼瞪小眼。
我之所以没提出离开,是因为总觉得裴追胸口的伤有蹊跷,还想去他书房画室看看。
我想找到那张溅满血的沈无画像,看看到底有什么古怪。
但先是扒衣服,又看花园,如今还想把人家书房也逡巡一遍。饶是我脸皮再厚,一时都没想到借口。
忽然,裴追问我:“你对园艺感兴趣?”
不,我很确定自己完全不感兴趣。
可这却是我最初要求进来的借口,于是只好保持微笑,维持人设:“是啊。”
“最近很忙,我正好缺人帮我打理花园。”裴追说:“你有兴趣吗?”
我震惊了。这真是瞌睡遇上枕头,好不容易克制住表情,尽量正常道:“啊,倒是可以。只是我可能最多只有一周的时间,你接受零工吗?”
这身体估计最多也只能用一周,现在说清楚为好。只是裴追的神情忽然变得极为阴郁。虽然他始终神情冷,但我总觉得,刚才的冷和此刻的不太一样。
我连忙补充道:“这几天我会从早到晚都在这儿的。”
裴追沉默地看了我一会,点头同意。
我渐渐有些入戏,又问道:“小裴总,工资多少啊?”
这时我们已经边聊边回到客厅,裴追正拎起那件被我废了的衬衣,面无表情道:“你想赔它吗?”
我想了想小裴总的消费水平,又想到自己刚才的嚣张行为,忽然有点害怕。又不是当真要赚钱,当下偃旗息鼓。
却没想到,裴追并没有放过我。
他将衬衣拿进卧室,擦肩而过时,忽然轻轻道:“我和你说过名字吗?”
……没有。
我愣住了,然后手心渐渐渗出一点汗。
但说完这话,他竟然就走了,没有追问。
不过,想进裴追的书房,光做园丁恐怕不够。
我曾观察他七年,对他的作息日常十分熟悉,知道他近年甚少出门,在家也就是卧室、书房(也就是画室)待得最多。
而书房在二楼,我如果白天进入很容易被发现,还是需要等裴追睡着才有机会。
所以,我最好要有至少一次留宿机会。
那最合理的便是今天了。这样折腾了一番,现在已经入夜,我只要再用些手段……
我下定决心,皱起眉,闷声低低痛呼。
“怎么?”裴追立刻看向我。
我按住太阳穴,原本是想说头痛的,但不知为何,看到裴追的神色,我忽然心里如被针深深扎了一下,竟然说不出口,嘴上不自觉地换了个借口:“我,我饿了。”
上一篇:但我拒绝感化反派
下一篇:穿进权谋文成了香饽饽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