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不用!公子坐着就好,”侍女赶忙走来端碗,同时拦住了江玉珣想要起身的动作,“这怎么使得呢?”
在江玉珣身边待了几年的侍女,早已经和他熟络起来。
侍女一边收碗,一边小声絮叨道:“这药吃起来虽然苦麻,但是效果非常好。公子若是想要调养身体,一定要坚持服用。”
江玉珣跟在她背后轻轻地点了点头,并不由自主地松了一口气。
然而还不等江玉珣将收完碗的侍女送出房门,就听到走廊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完了。
……江玉珣的心头突然升起一阵不祥的预感,他下意识抬眸朝门外看去。
“怎么又是你?”江玉珣不由自主地睁大了眼睛。
身着玄色长袍的应长川,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门外!
见他来,侍女立刻停下手上的动作,转身朝应长川行礼:“见过应公子。”
应长川倚着门框,怀里还抱着一只正在喵喵叫的奶猫。
……假如江玉珣没有记错的话,那应该是小雪前不久新生的小猫。
几息后,江玉珣的视线不由自主地顺着他所倚的门框向上看去。
——这里满是他用来记录身高的刻线。
房间内的两人,不由自主地将目光落在了应长川的头顶。
两个人的年纪明明没差多少,但应长川的个子不但早高过了江玉珣三天前刚划的那道线,甚至还高出了将近一个脑袋……
江玉珣只看了一眼,便迅速将目光收了回来。
他确信,应长川是故意站在这里和自己比身高的!
收碗的侍女正要退出,刚走到房间门口便被应长川伸手拦住,“稍等,”他缓缓将视线落在了碗上,接着假装吃惊地问,“这么苦的药,阿珣一口就喝完了吗?”
侍女愣了一下,也随着应长川的视线向下看去。
白瓷药碗边缘干干净净,只有一处留有药渣残痕。
……只一眼侍女便明白发生了什么。
江玉珣很怕苦,若这药真是他喝的,必然拿起放下数次,药碗周围全是痕迹。
眼前这一切只能说明……江玉珣压根没有喝药,他自己将碗里的东西倒了个干净!
江玉珣:“……”
江玉珣一脸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
倒药一事传到了宓大人耳边。
他把江玉珣叫去聊了一个下午,并将盯着江玉珣喝药的重任,交到了应长川的手中。
燥热的夏风吹动了江玉珣的衣摆。
他板着一张脸快步走在回廊上,完全没有搭理身后人的意思。
应长川的声音自背后传了过来:“阿珣生我的气了吗?”
江玉珣脚步随之一顿:“当然没有。”
他嘴上虽然这样说,但难看的表情已经暴露了心中的真实想法。
——江玉珣决定,从今往后再也不理应长川这个叛徒。
他正准备继续向前走,却听到应长川忽然轻声道:“我这样做并非无缘无故。”
闻言,江玉珣终于气呼呼地转过了身:“那是为什么?”
他倒要听听应长川能说出什么能让自己信服的理由。
原本跟在江玉珣背后的人终于加快脚步,与他并肩向宓府内走去。
同时理直气壮地说:“阿珣未来要与我成亲,我自然应该多多关注你的身体。”
江玉珣:“……!”
(二)
在昭都调养了几年后,江玉珣的身体变好不少。
宓将军还特意为他找来师父,教他强身健体以及防身的武艺。
但教着教着,江玉珣的师父便不知怎的变成了应长川……
自从江玉珣来到宓家后,这位侯府公子隔三差五便会出现在宓府。
一开始他还会打着“看望外祖”的旗号,如今连理由都不再找了。
两柄长剑重重相撞,生出一阵寒光。
江玉珣的手腕随之一麻,尽管如此他仍没有半点丢剑的意思。
而是用尽全力与应长川僵持在这里。
直到下一刻——江玉珣的耳边忽然传来一阵马蹄声。
他下意识转身朝背后看去。
身披银甲的宓将军骑着一匹快马向府院外而去。
……宓将军刚刚成亲不久假还未休完,他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全副武装?
自小生活在战争频繁的西南的江玉珣,心中顿时生出一阵不祥的预感。
“宓将军,您这是去哪里?”江玉珣不由自主地放下了手中的剑。
站在他身边的应长川,也随之锁紧了眉。
马蹄声忽然变慢了几分,宓将军转身看向江玉珣和应长川。
向来喜欢与晚辈聊天的他罕见地没有回答两人的问题,而是压低了声音嘱托江玉珣记得喝药,以及让应长川好好习武,接着便骑马消失在了两人面前。
夏风吹过小院,卷起了几片落叶。
今日明明艳阳高照,可江玉珣的背后却忽然生出了一阵寒意。
江玉珣和应长川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目光中看到了几分忐忑。
“连仪姨母今年有带消息回来吗?”江玉珣下意识向应长川问。
站在他对面的人随之轻轻摇头:“暂未听说过。”
江玉珣的心脏随之一沉。
……北地的情况,或许不太妙了。
(三)
或许是担心民心不稳,朝廷一直强压着北地的事。
直到宓将军出征,昭都这才传出风声。
——单单是今年夏天,折柔已南下数十次。
北地几镇百姓屡受骚扰、苦不堪言。
朝廷不止一次派兵出征,但却从没有打过一场胜仗……
折柔百战百胜的神话,不过几日就传遍了整个昭都。
-
今天天气不错,江玉珣一大清早就和侍从出府准备购买笔墨。
路过一座高楼时,江玉珣忽然看到高楼两侧挤满了百姓。
他忍不住好奇地停下脚步,想要去人群中看看。
见状,侍从的脸色忽然难看起来,原本喜欢邀请江玉珣出府放松的他,忽然紧张地朝江玉珣说:“江公子,我们今日快些回家吧,不去凑这些热闹了。”
见他神情古怪,江玉珣忍不住问:“为什么?”
侍从左右看了几眼,确定没有人注意自己后,这才压低了声音凑到江玉珣耳边解释道:“前阵子战事吃紧,聆天台向陛下建议祭祀玄天,过一会就要在这里举行仪式了。”
“祭祀玄天?”江玉珣出生在兰泽郡,那里远离昭都且战事频发,聆天台并未将太多精力放在此地,因此兰泽郡的百姓也不像昭都这样笃信玄天。
从没有见过祭祀仪式的江玉珣忍不住好奇地问:“怎么个祭祀法?”
江玉珣出门的时间实在太巧,不等侍从回答,他耳边便忽然传来了一阵钟声。
巫觋的吟唱与铜铃声在下一刻响彻昭都长街。
江玉珣并没有刻意向前凑,但聆天台选择的祭祀地正好位于昭都城内一处小丘之上。
他一抬头便看到……高楼前鲜血飞溅,巫觋一边吟唱一边将刀深深地刺入了人牲的手臂之中。
尖叫与痛呼声在一瞬间压过铜铃的声响。
血腥味在刹那间漫过了江玉珣的鼻尖。
然和眼眸中满是恐惧的他不同。
手持利刃的巫觋,眼中却突然闪出了兴奋的光亮。
最前方的百姓随之跪在地上,随着巫觋的吟唱一道祈祷。
从未见过如此景象的江玉珣,心中只剩下恐惧。
他下意识转身奔向宓府。
只想把眼前的一切抛到脑后。
昭都长街上的景象,如梦魇徘徊在江玉珣心间。
他回到家中便大病了一场,其间高烧不退,直到初秋方才有转好的迹象。
(四)
一大清早,侍女便陪着江玉珣在宓府散步,同时低头朝他叮嘱道:“……这几日天气终于不像前阵子那么热了,公子多出来走动走动,身体恢复得也就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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