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怡河两岸百姓被迁移至田庄,折腾一通最后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心中自然会生出怨愤。依我看,只有尽快把罪魁祸首江玉珣,处死于怡河畔,才能平息民愤、解除民怨。”
替他写信的属下有些忐忑,忍不住放下笔问:“大人,陛下不是很器重江玉珣吗?我们这样写会不会招来麻烦?”
“器重?你真是一点也不了解陛下,”罗启荣突然笑出了声,“那个江玉珣整日在陛下面前口出狂言,依我看,陛下绝对早就想找个理由处理掉他了!我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
属下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作者有话要说:
应长川:不要在背后造我的谣,谢谢。
今日小江:
区区一两碎银(嘴里)
整整一两碎银(心里)
领导开门我上车,领导夹菜我转桌的古代版——皇帝办公我吃瓜。
第10章
烛火有一阵没剪,屋内光线昏暗了不少。
天子似乎并不在意,直接借着昏幽的火光,翻阅起了检举江玉珣的密信。
玄印监则在同时,向他汇报田庄内的异动:“……江大人最后对庄有梨说,倘若真出了问题,他自然会来找陛下您请罪。”
应长手指一顿,把密信放回桌上。
停顿片刻后忽然缓缓地笑了起来:“将写信者的名字全部记下。”
记名字?
玄印监虽有些疑惑,但还是立刻领命,取过密信退了出去:“是,陛下!”
转眼,屋内又只剩下了应长川一个人。
天子随手拿起烛铗,剪掉燃尽的灯芯。
屋室重新明亮了起来,可那双烟灰色眼瞳中的寒意却半分未减。
这些公卿大臣平日里只会装聋作哑,写起信来倒是一个比一个快。
放在往常,他定然会第一时间,将与朝务无关的东西丢到一边。
但是今日……
应长川忽然想认识认识这群自认会揣摩圣意之人。
-
傍晚,玄印监驻地。
忙了一天的江玉珣,终于趁着晚饭时间来到这里听他们讲聆天台的动向。
玄印监们头一回坐着谈正事,一个个都有些拘谨:“……少司卜商忧,于近日离开聆天台,目前正在四处捐物、笼络人心。”
与略为放不开的玄印监不同,江玉珣只管随口吐槽:“嗤,装腔作势,虚伪到不能更虚伪。”
“咳咳咳……”
哪怕早就知道他不敬鬼神,听到这里,身边人还是被他吓了一跳,差点呛到。
但少年并没有就此打住。
“身为聆天台的实际掌控者,商忧只有收买人心时,才会亲自出场。”
至于吃力不讨好的事,则全扔给了大司卜那个吉祥物老头。
江玉珣对这人没有任何好感,点评也格外辛辣:“不是虚伪,还能是什么?”
玄印监一边震惊于他的大胆,一边又忍不住觉得,江玉珣的话简直是说到了自己心坎里。
——聆天台那群人,最道貌岸然不过!
说完商忧,江玉珣又问:“除此之外还有什么?”
“回江大人,聆天台还将巫觋之说,与怡河附近发生的事,以最快速度传向了各个郡县。”说到这里玄印监表情逐渐严肃了起来。
江玉珣不由抿唇,放下手中碗筷。
他明白玄印监为什么会这样紧张。
古代交通不便,消息传播的速度也慢。
按理来说,等巫觋之说传到其他郡县,这事早已经翻篇。
可是有了聆天台的推波助澜。
整个天下都提前将目光投了过来,等着看此事将如何收场。
倘若最后不了了之。
乱的不只是昭都的附近怡河平原,更是全天下的民心……
受田庄内氛围影响,玄印监心里也打起了鼓,“江大人,我们是否要提前做些准备?”他的语气稍显忐忑。
“不用,”少年忽然笑了起来,转身摇头对他说,“等着就好。”
江玉珣的语气并不强烈,但在众人都焦头烂额之时,越是云淡风轻的话语,越有能安定人心的力量。
玄印监不由自主地愣了一下,停顿片刻终于反应过来:“是!”
江玉珣忍不住向窗外看去。
田庄建在河畔高处,从这里正巧可以远眺怡河。
此刻正值黄昏落日之时,大河被夕阳染红,浩浩汤汤向东而去。
江玉珣一点不怕聆天台将这件事传遍天下。
甚至还怕他们传的不够快呢!
……
远处,月鞘山下。
远离怡河,没有被列入转移名册的小村,升起了袅袅炊烟。
悬着“聆天台”玉牌的马车,缓缓驶过村舍。
凡马车途经之处,百姓莫不出门跪拜,好不热闹。
除了本村的村民外,几个上午离开田庄的人也闻讯赶了过来,只为隔着马车见少司卜一面。
马车边,身着祭服的随从,把用油纸包好的果脯洒向路边。
百姓纷纷欢呼,上前捡拾。
“玄天保佑——”
“谢司卜大人恩赏!”
欢呼声夹杂着对江玉珣的不屑与咒骂,一起传入车内。
坐在里面的人却闭目养神,他把玩着手中玉件,眼皮都没有多抬一下。
“司卜大人,江玉珣并没有拦着不让人出田庄,今早已经有几十人陆续离开,”随从不屑地笑了一声,有些期待地缓声道,“往后河堤安然无恙,走的人只会越来越多。朝堂的面子……看来是要彻底丢光了。”
另一名随从也跟着笑了起来:“哈哈哈皇帝可没少杀侍中,依我看江玉珣这条命,十有八九是要折在这里了!”
“是啊——”
听着听着,商忧心头突然生出一阵烦闷。
他突然冷声打断:“时间不早,回聆天台。”
“呃……是,是大人。”两人对视一眼,立刻退了出去。
马车在村道外转了个弯,向大路而去。
商忧把玩玉件的动作,也一点点变慢。
可就在这时,马车不知碾到什么竟重重一颠。
原本好好握在手里的玉件,随之“咚”一下砸在了地上。
商忧顿了顿,下意识去捡。
法衣之上佩环相碰,生出一阵刺耳脆响。
他刚弯下腰,便听耳边传来“啪嗒”一声轻响……
商忧猛地起身,朝一旁看去。
——长长的水痕自天而落,坠在锦缎织成的车帘上,分外刺眼。
月鞘山底,下雨了。
……
田庄边,最后几个决定离庄回家的百姓仰头望向天边。
“你们看,月鞘山那边是不是下雨了……”
“刚那一道好像是闪电?”
众人不约而同地想起了江玉珣的话,并停下了脚步。
一名瘦骨嶙峋的男子,仰头看了眼远天,颇为不屑地说道:
“下雨怎么了?且不说这阵雨下在了月鞘山上,离我们这儿还有十万八千里呢!究竟能不能下到这里来,都是一个未知数。单单说过去那半个月,怡河边也没少下雨吧?”
田庄上空的确连半丝云都没有。
“说的也是……”
男人愤愤道:“行李都收拾好了,今晚不走也没地儿睡觉。我说你们到底走不走啊!”
“可万一是真的呢?”
“对啊,都这么晚了,再等一天也无所谓。”
几人又一次吵了起来。
“走吧走吧!”见众人犹豫,那人不耐烦地催促道,“没有万一!下了半个月都没溃堤,今晚自然也不会。”
“可是……”
“没什么可是,”他背好包袱咬着牙说,“千万别被江玉珣那骗子吓唬住,该做什么做什么就是。巫觋都说了,大家安心住着不必迁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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