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永行殿内众人纷纷不解地向江玉珣看去,“怎么了江大人?”
老头也不情不愿地停了下来,并缓缓地向后退了半步。
江玉珣并没有管烛台,而是径直走到了这位“武学宗师”的面前。
“还请先生伸出手来让我看看,” 懒得在这里浪费时间的他直截了当地说,“据我所知,‘硫磺’可以使蜡烛复燃,也不知道先生可是再利用此道同我们变戏法?”
此时江玉珣已经彻底认了出来。
眼前人耍的便是名为“吹灯复明”的传统戏法。
变这戏法非常简单,只需提前将硫黄藏入指甲缝中,并在不经意间弹入烛台便可。
如今火器刚刚投入研发,“硫磺”对大多数人而言还有些陌生。
包括庄有梨在内的众人并没有联想到这一点。
“江大人这是什么意思?”对面的人非但没有伸手,反而默默把手腕向背后藏去,“您这是在怀疑我的掌法?”
瞧这人还在嘴硬,江玉珣完全不给他面子:“正是。”
烛火将他的面颊照得忽明忽暗,在天子身边历练了一年的江玉珣气势早不同于常人。
“你——”对面的人瞬间脸色变得非常难看,“若朝廷对此法不感兴趣,放吾走就是了,何须如此羞辱吾?”说完他便拂袖想要离去。
“诶,先生别乱走啊!”有郎官连忙伸手去拉,却见他身体止不住地颤抖,似乎真的是心虚了……
江玉珣没再理会这个人,而是直接转身看向背后的玄印监:“检查一下这位老先生的指缝。”
“是,江大人!”
见江玉珣要和自己动真格的,老头终于慌了起来,“江大人这是何意?”他一边说一用将手指在衣服上抹来抹去。
然而不等他毁灭完证据,玄印监已经将老头的手强行掰了过来。
“哎呦——”
“疼疼!大人饶命啊!”
不同于这群郎官,亲眼见过火器的玄印监非但没有放过眼前人,甚至瞬间就嗅了出来:“回江大人,他手里的东西是硫黄!”
不懂得硫黄特性的郎官们面面相觑:“硫黄?”
而被拆穿的江湖骗子已经吓得重重跌坐在地:“饶命…江大人饶命啊……”
他瞬间又哭又叫,让整座永行殿都跟着嘈乱起来。
虽然还不懂硫黄是什么,但看到他的架势众人当即明白过来:江玉珣的怀疑没有错,这老头的确是在变戏法!
被狠狠骗了一通的庄有梨不由一丧:
“这名单上的数百人就没一个靠谱的,要不是江湖骗子要不就是夸大其词。也不知道各郡究竟是怎么敢把他们送到昭都来的?”
江玉珣也跟着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他有些无奈地说:“此次朝廷并没有限制行业与各郡上报的人数,地方官自然有多少报多少。运气好些,瞎猫碰到死耗子自己也跟着沾光。运气不好无人可用,他们也没有什么损失。”
大海捞针并不容易,但只有不设限才能尽可能的保证天下人才皆至昭都。
见众人疲惫又沮丧,江玉珣绕过还在哭嚎的江湖骗子,直接走到永行殿最上方拿起名册看了起来。
“江大人从后面看起吧,”有郎官上前提醒道,“前几页的人我们已经筛过了,大多是些沽名钓誉之徒。”
“好,”江玉珣正要翻页,手指却在此时顿了一下,“……管士铭?”
他随即转身向背后的郎官问:“这个叫做管士铭的人是什么情况?”
江玉珣的语速在这一刻变得格外快,一字一顿间写满了急切。
“他啊……”身旁的人被江玉珣着急的模样吓了一跳,他赶忙一边回忆一边说,“这个名叫管士铭的人是个木匠,但他一来不会画图,二来讲起话都结巴,完全说不清自己究竟擅长什么。”
庄有梨走上前补充道:“对,我们担心错过人才,就让他在昭都动手做一个最擅长的东西,但几日过去了还没有见到任何动静。”
来自桂凤郡的木匠!
听到这里,江玉珣瞬间确定了他的身份——这人就是未来将被世人称作当世“木杰”的发明家管士铭。
此人青年时代便在乡里间有了一定的名气,谁知紧接着便逢乱世颠沛流离、居无定所,最终早早便驾鹤西去。
然而在他死后,世人却自他家中发现了大量木器还有模型,并大量仿制将其发扬光大。
如今既无乱世,江玉珣怎可能眼睁睁看着如此人才被埋?
想到这里,他的心情不由紧张了起来。
“他可还住在昭都?”江玉珣有些着急地问。
“回江大人的话,人还在。”
江玉珣瞬间松了一口气,他直接转身向玄印监交代道:“今日便出发,将这位名叫管士铭的先生带到仙游宫来。”
“是,大人!”玄印监当即领命退出了殿内。
虽说容易被骗,但是庄有梨等人做事无比仔细。
江玉珣手中的本册上除了人名以外,密密麻麻满是他们留下的详细备注。
永行殿上一片寂静,江玉珣暂时放下了后面的事,他坐在桌案旁对着那本册一行一行看了过去,并不时向众人询问详细信息。
直到深夜方才忙完离开永行殿。
-
“……好饿。”
回屋之后,忙到误了饭点的江玉珣直接将自己丢在了床榻上。
他揉了揉肚子,爬起来喝了一大杯水。
然而这并没有缓解江玉珣的饥饿,反倒让他想起……自己房间里似乎还有一些吃的?
“对哦!”江玉珣喃喃自语道,“邢治给我的卤味还在房间里呢。”
他赶忙起身走到门口,准备问内侍官要一副碗筷。
然而刚一推开门,江玉珣便停下了动作。
流云殿后殿毫无隔音可以。
自己的话定然会传到应长川的耳朵里。
若原本就打算吃独食还好,可其中部分卤味本是要送给天子的。
要不然先给应长川分一点,我再回来吃夜宵?
江玉珣不由咬了咬唇,转身带着另一份卤味向隔壁而去。
……
流云殿后殿的大门轻敞着,大片的月光由此泻入屋内。
并于刹那之间掩盖了烛火的光芒。
江玉珣坐在桌前兴冲冲地说:“陛下一定要尝尝,这可是邢治邢公子大价钱买来的秘方,味道绝对与您平常吃的东西不同。”
桑公公还没有将碗碟取来,卤味仍好好地包裹在油纸于荷叶之中。
江玉珣趁着这个机会介绍道:“它并非是由盐、醋、酱与糖等常见的调料制成,而是用八角、草果、桂皮等物烹煮而成,想必要不了多久,就会风靡整个昭都。”
听到这里,应长川随手为对面的人斟了一杯酒:“爱卿打算在酒肆中售卖?”
“正是,”谈到酒肆江玉珣不由两眼泛光,“这东西非常适合下酒,您若不信的话,一会自己试试便知道了。”
说着,便轻轻地抿了一口手中的果酒。
粟米酿成的烈酒口味清新,配上杨梅又瞬间多了几分酸甜与果味。
原本透明的酒体也沾染了几分浅红。
江玉珣刚刚只想轻抿一口,没想瞬间被杨梅酒的味道所惊艳,忍不住一口气喝完了大半杯。
应长川向来不重口腹之欲,但此刻竟也被江玉珣说得生出了几分兴趣:“既然如此,孤自要仔细尝尝。”
说话间,桑公公也带着两名内侍官来到了后殿内。
他远远就听到了江玉珣的话,并笑嘻嘻地说:“既得如此下酒菜,江大人一会定要多陪伴下喝几杯。”
“不了不了——”江玉珣赶忙摆手,并默默咬牙道,“我……酒品不好,还是不要在陛下面前献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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