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渊眯了眯眼,面上神态依旧呆滞,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站起来转了一圈。
而那影子的动作慢了半拍,在他站起时仍维持坐姿微微摇晃。尽管只慢了一瞬后它也站起来转圈,却依然被虞渊敏锐地捕捉到。
虞渊忽然就想起一个熟人。
他重新平复心情,暂时将脑子里总对他板着脸的瘦老头赶出去,心里有了计较,对地上的影子轻唤:
“落灯?”
影子没有回答,模仿着他的一切动作,似乎真的只是一团普普通通的影子。
虞渊继续唤道:“只会鬼鬼祟祟躲在人影子里的废物,分不清自己主子究竟是哪个的傻叉,神殿的走狗,传世的属下,被人做成灯的蠢货……”
最后一句话音刚落,影子的颜色逐渐转深,晦涩的黑雾在其中翻腾。
寝殿内烛火陡然熄灭,暗影悄悄吞噬最后一丝光明。与此同时,冰冷黏腻的触感扼住虞渊咽喉,阴恻恻的嗓音在他后脖颈处响起:
“不想活了就直说,我可以成全你!”
仿佛被人整个拉进冰冷的沼泽中,虞渊连呼吸也变得艰难滞涩,但他嗓音依旧平和,轻快道:
“那你就杀了我好了。我不怕死,但你敢吗,懦夫。”
他在神殿昏迷三日不杀他,还派影子暗中看守,便证明至少目前来说自己性命无虞。
而知道这一点后,虞渊接下来要试探的,是暗中有多少人看着他,神殿对他的底线究竟在哪里。
湿冷的黑雾在虞渊脖子上逐渐收紧,他的脸胀得通红,不断咳嗽着,却没有任何反抗的举动,更是在察觉落灯有放松钳制的趋势时嘲讽激怒,让他坚定了置自己于死地的决心。
落灯性子本就暴躁,遭他挑衅后,发狠地收紧力道。
他根本不怕自己会杀了虞渊。
就算对人世毫无眷恋之人在面对死亡时都会无意识地挣扎两下,更何况凶狠狡诈如极恶之神。
他坚信在真的接近死亡那一刻,虞渊一定会反抗,自己只是给他点教训罢了。
此刻一人赌气,一人赌命,就这么彼此僵持着,谁先松手,先反抗,谁就落了下乘。
胸肺中的最后一丝空气被抽干,虞渊本就伤得极重,此刻更是接近濒死之际。但即便意识模糊,他仍攥紧了拳头,以疼痛维持最后一丝理智,违逆身体本能不做出一点挣扎。
就在他的意识陷入黑沉之际,宫灯幽微的光芒将满室黑暗驱退。着雪青纱裙的灵秀女子从暗处走出,将黑影收敛于灯内,秋水眸中火光闪耀:
“你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蠢货!”
受困于灯内的阴影仍不屈叫嚣:“死狐狸,他是什么样的人你能不知道,你中了他的计!”
传世险些被气笑,最先中计的不是眼前这个蠢货吗,她想拦都来不及。
“若我不来阻止,谁知道会发生什么。好不容易到这一步,若全因你任性毁了,你还要大人等多久?”
传世语气沉沉,满腔怒火也不知是对落灯还是虞渊。
落灯被她说得心虚,难得没有回嘴。
气过之后,察觉倒地的少年气息微弱,许久没有动静,传世蹙了蹙眉,忍着厌恶俯身欲查看他的情况,却见虞渊忽然抬起脸,朝她弯了弯眼睛,那张与扶旸一模一样的脸上浮现出她看不懂的诡秘表情。
狡诈,玩味,高高在上,即使被人囚禁,狼狈地跌坐在地下,也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从传世出现阻止落灯杀他的一刻,主动权就已然移交。
虞渊慢慢地咳嗽两声,然后以沙哑地嗓音对她道:
“传世姑娘,我好像见过你。我说的不是在夜云崖。”
传世心头一跳。
“你们想杀我,但现在不可以,对吗?”
“听着,不想我死的话,带我去厉善塔。否则……”
虞渊面色苍白,眨了眨眼,笑得也分外柔弱,
“你们随时都有可能会失去我哦。”
作者有话说:
第138章 厉善塔故地重游(二)
传世眯了眯眼,抬手压下落灯的叫嚣,权衡片刻后才以平静语调回复:
“我需要先请示大长老。”
“尽快,不然我随时可能咽气。”虞渊催促。
传世只好闭上眼,纤长十指如穿花蝴蝶般翻飞结印,以神通术法沟通大长老,不再理会虞渊。
她心底的怒气其实并不比落灯少,再同对方多说一句,她也怕自己控制不住做出糊涂事来。
良久,她重新睁开秋水明眸,盈盈望向虞渊:
“大长老说可以,但厉善塔凶险万分,须有人陪同前往才好。”
这个回答倒是让虞渊愣了一下。
从前的自己就是以厉善塔为起点逃到人间,浪了几百年没被抓到。如今他们还敢放他故地重游,如此纵然的背后,只怕藏着更大的算计。
他感觉自己的小命岌岌可危。
穿堂清风拂动羽纱,将华丽却空荡的寝殿吹出几分萧条意味。传世施展法诀变出一瓶丹药,倒出两颗置于掌心,神色平静:
“还请虞渊大人先管一下自己的伤势,要去厉善塔,总要先将伤情稳定住。”
语罢她两指拈起其中一颗,率先服了下去,以示丹药绝对没问题。
虞渊也拈起丹药,却并不着急吞服,反而问:
“我昏迷前尚在昭明身边,扶旸是怎么将我带回来的,昭明呢?”
“扶旸大人不会伤害无辜之人。”传世淡声道。
听到满意答复后,虞渊总算松了口气。扶旸毕竟是善神,又有神殿看着,至少明面上不能拿昭明如何。
他放松下来后,将传世给的丹药扔在地上,踉跄着站起身,拂去衣上云尘:
“走吧,去厉善塔。”
“你……”
传世看着地上咕噜噜滚动的丹药,蹙了蹙眉,便听虞渊直白道:
“你又不是什么好人,万一牙一咬心一横想跟我玩同归于尽,或者药里干脆加了什么控制神智的无解玩意儿,那我岂不是很亏?”
“你待如何?”就算菩萨来了也得被他气得怒目。
“简单呀。让扶旸来和我对着吃,他吃一粒我吃一粒,不然我始终不放心。”
“不可能!”
传世短暂失态,又连忙找补,“厉善塔内妖魔凶恶,你若不吃,又如何有力气从他们手中存活?”
“不是说有人陪同吗?”虞渊歪了歪头,故作天真,“传世姑娘,你一定会保护好你主子唯一的弟弟,不让他受一点伤害的,对吧?”
自那日后,虞渊肉眼可见地嚣张了起来。
他要星星时,谁若敢拿月亮糊弄他,便得做好面对他一哭二闹三上吊以及被大长老问责的准备。
虞渊觉得,自己如今在神殿高低得算个团宠。
他甚至有心出个话本以记录他传奇般的人生,连名字都想好了,就叫“命不久矣后,我从万人嫌变成团宠”,一经推出,必定卖爆修真界。
人间昼夜交替无常,神殿星河晦后又明,虞渊一边持续作天作地一边从各种蛛丝马迹中打探神殿囚禁他的目的。
然而在他以死相胁拿捏住神殿以后,神殿也在一定程度上钳制了他。
暗处看守他的人换到了明处,每次他出行必有传世跟随。相比冲动易怒虽有脑子但不多的落灯,传世做事可谓滴水不漏,口风也更严密,一连半月,他都没从对方口中套出话来。
而更让虞渊暗自焦急的是,他不知道神殿容忍他的期限究竟是多久,在未知中不断摸索等待,正如蒙眼上刑场的犯人,不到死亡降临不可逆转的那一刻,便不知道命运的屠刀已经开始挥舞。
他只能尽可能快地炼化神力,恢复更多记忆,以期从这些记忆中发掘神殿的阴谋,寻找自保可能。
这日虞渊照例摆出一副病歪歪的嘴脸在厉善塔内闲逛,身后传世亦步亦趋地提灯护卫在旁。宫灯光芒虽柔,所过之处邪祟却如烈日下的霜花般消退躲避,稍稍弱小甚至可能被直接灭杀。
“虞渊大人,今日逛得是不是有些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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