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小子,以后有什么打算啊?”
“打算?”方子晨想了想,虽不知他为何突然这般问,还是老实道:“没什么打算啊!”
吴老看着他:“小子,人生要有规划。”
方子晨接嘴:“可计划赶不上变化!”
吴老额头青筋直跳,仰脖猛灌了一大口水,火气被冲淡了些:“······你有没有想过,找个书院进读?童生自学还能考,但院试若自靠自己,恐是有些难。”
“想过啊。”方子晨说。
“想去哪个书院啊?”吴老问:“安和书院吗?”
“安和书院?”方子晨嗤了一声,满脸不屑,又像吃了屎一样:“我去那里干什么?里头那季老头焉坏焉坏的,品德不端,又只秀才出生,学识怕是都没我高,能教我什么啊!我进去跟他大眼瞪小眼吗?”
安和书院也不只季夫子一人,但这老不死的竟然妄想杨慕涛向他施压,让他给昊德盛道歉,杨慕涛代他拒绝后,知道他要科考,季夫子向外发话了,说谁要是敢替方子晨担保,便是同他季某过不去。
方子晨可恨死这老东西了,他爱连坐,连安和书院他都恼上了。
让他去安和书院,拉倒吧!
而且院试难考,也没多难考,就他上次在源州看的那院试题习录,难度也不算得太大,若年后院试也是就这难度出题,他肚子里这点墨水,乡试可能把握不大,但再看几本书,再喝几口墨水,院试想来要考上,还是可以的。
这季夫子确实不怎么样,安和书院在一众书院中,确实排在末流,他瞧不上眼,很正常,也是意料之中。
吴老脊背挺直了些,又问道:“那你觉得清河书院如何?”话落,又觉得方子晨自来了大夏,便蜗居在扶安镇里,没出过远门,上次去源州也是赶考,想来是没怎么外出逛过,怕他不懂,又问道:“可有听说过?”
不料方子晨点了点头:“清河书院,我听说过啊!”
首府第一嘛!
他又不是孤陋寡闻。
吴老摩挲着碗沿:“那你觉得怎么样?”他端着:“清河书院门槛高,不是一般都能进去的,你若是想去,我可替你寻条门路。”
“不知道啊!我都没进去过。”方子晨摆摆手:“但给我的感官,我觉得也就那样,一般般吧!现在还不想去,等我考上秀才了,再考虑考虑吧!”
吴老骤然抬头看他,面色错愕:“你觉得清河书院就一般般?”
往常,在众学子中,谁提到他的书院不是一副向往或与有荣焉的神情,方子晨这满脸无所谓的表情是什么意思?
还考虑考虑?
你当清河书院是什么?
是你家啊?想进就进?吴老可气坏了。
方子晨点头,老实道:“是啊!”
吴老激动起来:“你知道清河书院里授课的夫子都来自哪里吗?他们皆是进士出身,乡试时,也全是解元!授课多年,经验颇丰。就这,你还只觉得一般?”
方子晨:“······”
这有什么啊!
他还以为里头的夫子全是状元呢!
进士,排探花后面,官场混不下去了,或者不想走仕途,才择了这条路儿,有什么了不起的嘛!
不过他觉得,他要是再点头,再说是,这老头可能就要被他整晕了,只得讪讪的闭起嘴。
可他没说话,表情却是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
吴老更气了:“每年府试,院试,乡试,皆是清河书院拔得头衔,可见里头授课还是停有一套的,你若是去,在里头静学一年半载,院试当是能过。”
他絮絮叨叨,说了一大推好处。
方子晨是左耳进右耳出。
画大饼谁不会啊!他自己就可以买意大利炮了,还搁着给他画大饼。
吴老口干舌燥:“所以,你觉得怎么样?”
“不怎么样啊!”方子晨到底还是没有忍住:“真有你说的那么厉害,这次府试怎么还让我考第一了?”
方子晨知道他是个举人爷,来自源州,是杨铭逸的外公,别的是再也不知道了,他说道:“我看那清河书院,真的就一般般,外头传的那么厉害,我严重怀疑这一切其实都是清河书院那帮人吹出来的,自吹自擂,谁不会啊!你也是,不要人家说什么你信什么,有些东西往往都是声名大噪,名声远扬,但总是徒有其表,不外如是。”
吴老:“······”
吴老指着方子晨,胸口起伏不定,手也颤巍巍,一口气差点没上来,方子晨都惊了,赶忙又回厨房给他倒了一碗水:“老头,快快快,快喝点水。”
方子晨真怕摊上事儿,先不说钱不钱的问题,把个老头气死,他怕是要下地狱进油锅了,他一下一下拍着他的背:“别气了别气了。”
这人应该是清河书院的忠实拥护者,又是源州本土人士儿,自是听不得他那番话儿。
方子晨拍了拍自个的嘴,诚恳道歉:“瞧我这张嘴,尽是说些大实话,实话总是难听,老头你别往心里去哈!”
吴老:“······”
心塞。
实在是心塞。
······
下午,河慧慧抱着个木盆往河边走,里头装了几件衣服。
不下地呆家里干家务活的,早上都紧着家里的事干,煮饭喂鸡扫院子,要是养了猪的,还得先去割点猪草,不能饿着家畜,衣服都是留在午后洗,这会正有几个妇人在洗衣服,见她远远走来,有人就纳闷了:“河慧慧这次咋地回来这般久?有半个月了吧!”
河慧慧嫁在镇上,这不过年不过节的,突然跑回娘家,一住住半来月,可不得好奇。
“谁知道呢。”回话这人语气酸溜溜的。
小河村当年要数最出息的,一个是马汶,一个便是河慧慧。
村里姑娘想往镇上嫁不容易。
河慧慧长得好看,家里人疼她,地里的活儿都没让她干,忙时就帮着做些屋里活儿,长得白白净净,描眉化粉,跟大户人家的千金似的,村里同龄姑娘哥儿天天扎地里,风吹日晒,人灰溜溜的,被她比得渣都不剩,然这还不算,河慧慧十五岁那年,经媒婆介绍,嫁给了在镇上做豆腐生意的吴家人。
河婶去了吴家几次,回来就在村里见天的吹,说吴家生意做的有多好多好,每顿桌上都有两三个肉菜,吴家那小子疼她闺女,天天去糕点斋给她闺女买糕点吃,衣裳是想买就买。
每次换季,她姑娘都要备上几套,屋里两大箱子儿,全是她的衣服。
村里人过年过节的,也才吃上顿肉,衣裳也是就那么换洗的几套,缝缝补补的。
河慧慧这小日子,大家听了,谁不羡慕?
赵哥儿和周哥儿这会也在,正同人说话。
因方子晨的关系,村里人现在都挺巴结赵哥儿的,他们这儿人多,有点挤,河慧慧没出嫁前跟赵哥儿也不熟,这会却直径朝他这儿来。
“赵哥儿。”
“啊?”赵哥儿往周哥儿那边让了让,空出块地儿给她,问:“有事吗?”
“没,就是许久不见你了。”河慧慧笑了笑,在他身旁蹲下,像许久不见的老朋友般,问:“最近过的都还好吗?”
赵哥儿抬眸瞥了她一眼:“还好。”
河慧慧搓着衣服:“听说你被马家卖给了我们村里新来的汉子?”
“嗯!”
河慧慧一身粉色衣裳,头上插着根镶着梅花的银钗,她不只长得好看,说话的声音也好听,不急不缓,柔和悦耳,一双手被保养的极好,润白如玉,一看就是没怎么干过活儿的,她同赵哥儿寒暄几句,话头就开始有意无意的往方子晨身上引。
“我娘说是他将我外公从山里背了回来,从小我外公便待我极好,救命之恩,我想着应该当面道声谢,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有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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