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来在另一个房间的滑面长椅上找见迟燎,一手转着手机,面无表情,不知道在想什么。
应云碎坐到他旁边。
“你怎么消失了这么久?”迟燎沉声问他,兴师问罪的语气,但偏头看见应云碎苍白的脸色,马上变得有些慌,“你吐了?”
应云碎摇摇头:“没。就有点累了。你呢?怎么突然心情不好?”
也挺奇怪的,他现在仅仅是从迟燎嘴角的弧度、下颌角与脖颈的角度,都能判断他心情了。
知道应云碎身体没啥问题,迟燎便松了口气,低声道:“我确实心情不好。”
“咋了。”
“没什么。”
应云碎不说话了。
于是迟燎又先沉不住气地开了口,“好吧,是这样的云碎哥,我年底到29那周,可能都要在外面吃晚饭了。不好意思啊。”
眼下就已是腊月十九,应云碎问:“酒宴么。”
“嗯。好烦。”
“这种酒宴是必须参加的吗。”
“差不多吧。我暂时还没办法不帮蒋龙康喝酒,我有些重要的东西也被他扣着。”迟燎说,手指动着,应云碎这才发现他手里好几张小小的方形白纸,单手就折了个纸飞机。
他放到应云碎掌心。
看完一个过于不堪直视的虐小孩视频,应云碎此时心烦意乱,看着手掌里的小飞机,鼻尖都有些酸了。
他问他:“迟燎,你恨你爸吗。”
“恨。”迟燎回答得毫不犹豫。
“那你有想过怎么扳倒他吗。”
“还没特别想好,”迟燎这会儿又在折千纸鹤,垂下眸来总是很专注的模样,“蒋龙康影响力很大,本来粗浅想法是自己也有点影响力吧,但很多时候我又不能顶着迟燎的名字,有点尴尬。”
影响力。
这是应云碎第二次听到这个词了。
他沉默不语,迟燎就自顾自地继续,“但我大年三十就一定回来和你一起吃饭。你要等着啊。”
“嗯。但你适度少喝点酒,得注意身体。”千纸鹤也到应云碎掌心了。
“我有数,我14岁就开始喝酒了,从来都没喝醉过,最多回来睡一觉的事儿。”迟燎得意道,虽然这没有什么值得炫耀的。嘚瑟完又故意把声音放得很沉,“但我心情不好还有一个原因。”
“怎么了?”
迟燎斜眼睨他,一副“你还好意思问”的神色,闷闷不乐道:“那个S姓双胞胎,都很喜欢你。”
“S姓双胞胎……”应云碎笑了笑,笑得挺心不在焉的,“人家看我一眼就算喜欢吗。”
“他俩看你跟看啥灵感缪斯似的,我瞅着就来气。而且他们搞的这些纸坨坨,我也没觉得多高级。”
“这种东西也没什么高级不高级的啊。”应云碎拿千纸鹤和纸飞机的尖头戳了下他肩膀,“你的这些东西,难道你就觉得很低级吗。”
那一瞬应云碎想,即便在了解了迟燎那么多面后,他仍会觉得他就像手里这些白纸。哪怕被折叠成各种样子,但摊开内里仍然是干净的。
只是充满抚不平的褶皱。
“当然不啊,经验来看,一个作品赋予了想表达的意义就很高级。我这些作品都表达了我对你的情谊。”
“油腻。”应云碎嗤笑,“话说蒋龙康扣了你什么东西?”
“还挺多的。不过主要是我妈的作品。”
蒋龙康知道迟燎在意的是什么,“……还有一幅画儿。”
“什么画?”
迟燎卖关子:“就我小时候有个重要的人给我送的一幅画儿,在我心中最高级的东西之一。”
小时候那与应云碎就没啥关系了。迟燎还加了个“最高级”,那多半就是他那个白月光了。应云碎便立马又转到另一个问题,“你现在又在折什么。”
迟燎嘴唇微张。
每每开始直抒胸臆地表白,应云碎都一副不太相信的模样,且迅速跳到另一个话题,这让他有一种扎进棉花的感觉,不怎么踏实。
他也意识到,自己珍藏了很久的记忆,早就被人淡忘了。
但还在应云碎在他身边,他们已经结婚,这本身又是个最踏实的关系,迟燎不想让应云碎总觉得自己像个小屁孩儿,也就没有再孩子气地怂恿他继续追问卖的关子,只把折的玫瑰花扔过去:“你自己看。”
应云碎转着纸花茎,抿着嘴思索了良久,直到思维终于出现了豁口,他说:“对了迟燎,我决定参加那个综艺了。”
“真的?”
“对。”应云碎点头,迟燎根本不知道他短短几分钟想了些什么,只听他道,“想成为一个稍微有点影响力的人。”
“啥意思。”
“简单点说,我想红。”应云碎偏头看他,“你介意吗?”
“我干嘛要介意?我高兴还来不及。”迟燎笑道,没问为什么。
不过迟燎高估自己了。
结果应云碎还没开拍呢,光是接下来几天他联系制片人聊项目,迟燎得知应云碎要和很多和他同龄的年轻艺术生打交道,他就吃了漫天的飞醋。
恨不得把他的合同撕碎。
于是他们就爆发了结婚以来的第一次争吵。
第51章 争吵
应云碎是那种一打定主意行动力就很强的人。
他本来没多想参加什么综艺,但和白邦先简单地布了一次展,又看了迟燎小时候被揍的监控视频,他就彻底改变了主意。
《不可思艺》号称国内首档聚焦艺术领域的综艺,节目组邀请了36位艺术生,将争取6次进展机会,最终赢得国内顶级艺术中心提供的个展机会。
同时节目邀请四位嘉宾担任策展人,手握少量邀请卡,他们会根据个人的喜好来邀请心仪的艺术家进入自己的展位。
这综艺堪称是为应云碎量身定做的,他若参与,就能以一种“业余”的嘉宾身份迅速恢复到本职工作,结交一些人脉,并且得到曝光。
如果幸运的话,或许能吸一些粉,积攒一些“影响力”。
这些影响力当然不可能和蒋家这种资方比,但是总比默默无闻好。他是孤儿,迟燎和孤儿没什么区别,到时候真出什么事儿,一点点微薄的靠转赞评起来的互联网力量就是唯一的靠山。
说白了,参加综艺,除了自己累点儿,面对他不擅长的镜头,百害无一利。为迟燎,也是为自己。
所以回到滨城他便主动联系了经纪人莓姐。
好在合同已经提前被老太太签下,即便她走了他和应家毫无关联,这资源仍在自己头上。甚至导演组也出乎意料地很客气。
应云碎觉得这份客气就很不合逻辑,但也只当是温琴的嘱托了。刚好春节假前几天就是拍宣传片和嘉宾海报的日子,他又是从没参加过综艺的人,莓姐便带着他忙里忙外,还培训什么的。每天都挺忙碌。
应云碎以前也会把自己仅限的精力发挥到最大值,他很习惯这种充实。
也是因为习惯,他压根儿没在意他和以前有个重大的不同。
如今他身边有个迟燎。
他不会察觉到迟燎针对他忙碌的情绪。因为迟燎也很忙,比他忙的多,区别只是他现在不去办公室陪他而已。
有一天早上,应云碎因为得出去拍个比较正式的概念图,和迟燎一起起的床。
一般在家的话,迟燎都会比他起来的早,但两人挤挤挨挨地一起在卫生间刷牙,迟燎也并没有流露出多高兴。
应云碎回卧室系领带,迟燎走过去,阴影盖住绛紫的领带图案,闷声闷气:“我要给你寄。”
应云碎就松开手,脖子仰着。
迟燎很会打领带,各种结,手背和手指连接处那四个突出的关节像钢琴键一样动着。
应云碎觉得他系领带和系千纸鹤的手势大差不差。
迟燎状似无意地提起:“云碎哥。我听说你那个综艺,你会和好多好多艺术生打交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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