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云碎人生中进过太多次医院,大多数时候都是撑不下去情况紧急、自嫌狼狈的模样。
从来没有这次,他是做了详细计划,双腿竖着走进去,还有心思布置他的病房。
那个时候是八月了。
本来他想住院前做很多事儿,比如和迟燎出去旅个游,比如在日出时接吻,比如和他在新车里做一次,但又觉得这太像遗愿清单不吉利,而纷纷放弃。
他要相信疾病也好穿书也好都不重要。
他和迟燎有漫长的未来。
住院后大概是疗养得当,以及最主要的,迟燎真的听话得哪儿都没去,始终在他眼皮子底下。他噩梦真就没有那么频繁了。
然后他才发现,迟燎其实很爱睡懒觉,只是以前一直没有这个机会。他睡不醒时,应云碎就联系了下恒安福利院的工作人员,问了些当年火灾的事;又时不时点开论坛,看蒋玉有没有更新。
并没有。按迟燎的说法,蒋玉最近在一个小诊所养病,他的企业群龙无首,他的外公即将坐牢,他的腿情况越来越糟,郁郁寡欢得都离死不远了。
应云碎也没再多问,明白以迟燎的风格,这模棱两可的回答就是他能知道的所有。但只要迟燎没去公司,没离开自己,他倒暂时也无所谓。
那道“穿越”的膜仍在两人心间隔着,没人再提,平行世界好像都成为了一个没人知道的概念。
算是一种自欺欺人的侥幸心理吧。更何况起初在医院的日子,他们就是在床上小打小闹,在卫生间接吻缠绵,如此亲密的触感,真实难忘到只会让人分泌充满希望的多巴胺。
直到九月中旬,应云碎受凉后犯了一次很严重的心悸,情况就变得不太好。
他愈发嗜睡,丧失了食欲,最重要的是,距离预期的手术时间越来越近,他不受抑制地慌张。
穿书前他这病手术的成功率不足两成。他上过两次手术台,也失败过两次。
虽然现在他的心脏负荷没有那么重;他早早做了准备来了医院,情况也没有那么紧迫;甚至连医生都说,得益于新型科技技术,手术会有颠覆性进展,很多难题都会迎刃而解。但应云碎此时也分不清这是安慰而是事实。
他出生都带着病,当了好多年病人,可和迟燎结婚后,他才会如此深切地眷恋健康的那部分。
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渴望一个精力充沛的自己,所以也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因为病情而紧张。
好在迟燎始终游刃有余,胸有成竹,让他安心,用夏天的蓬勃身体温暖包裹他冬天的羸弱心灵。
直到有一次半夜,应云碎昏睡一日,再一次噩梦醒来,身旁却没有迟燎的胸膛。
他一阵心慌,光着脚就去找人。
阳台关得紧,窗帘拉得实,应云碎微微拉开一道窄窄的缝隙。
看见迟燎在抽烟。
那是他第一次见迟燎抽烟。
蒋龙康曾说过迟燎烟瘾很重,可应云碎都从没闻到过他身上的烟草香。
只有在这个入秋的夜晚,透过那道狭窄的缝和月光,他看到他的迟燎穿着睡衣站在阳台上,右手夹着烟头,火星忽明忽暗,在黑夜里眼睛般闪烁;
而左手一直在抹泪。
就是那种小孩子大哭时的抹法。
用手背大力地刮着眼眶,从左往右一擦。擦完用力吸口烟,在乳白色的雾气升起时又再次用力地擦,发出吸鼻子的声音。
浓重的黑夜压下来,是他身上太多的负担,所以烟头的火光烘不干脸上的水,右手的强硬男人安慰不了左手的脆弱男孩。
应云碎心一下子碎了。
他想去抱他,最后却只是看着他哭,直到半根烟烧尽,他回到床上。
没过多久迟燎也上床,身上又只残留薄荷的味道。
“哥哥你怎么醒了?”看应云碎眼眶红红地看着他,迟燎亲吻他的眼皮,“嗯?做噩梦了?”
迟燎十六分之一混血,眉骨高,白天能撑起太阳,晚上就能覆住泪痕。他看上去平静自若,把应云碎提到自己身上,安慰:“又在怕什么?手术会成功,我一直在你身边。”
应云碎没回答。迟燎就拍着他的背哼意大利歌谣。
应云碎曾查过歌词大意,第一次跟着唱:
我爱你
Ti voglio bene
不仅因为你的样子
non solo per quello che sei
还因为
ma per quello
和你在一起时我的样子
che sono io quando sto con te
他唱着唱着开始抽泣,迟燎没说什么,没因他歌声的加入而意外,也没因他的泪水而安慰。刚刚还哭得和一个委屈小孩没啥区别的人只笑他,咬咬他的鼻尖:“还比我大呢,小哭包哥哥。”
-
手术日定在10月21号。
迟燎告诉应云碎,那天也是他妈妈生日,好像是为了彰显这就是个小手术,如此安排:“到时候你就安心全麻,我先去滨川我妈房子那儿一趟,也是祈求手术比顺利还顺利。”
应云碎疑惑:“你妈妈生日不是10月16号吗。”
迟燎说他记错了。但山鸦是应云碎最喜欢的艺术家,照理来说不会记错。
不过应云碎也没有多想,想着已经十月份了,他紧张得肚子疼,每天都算着日子。
迟燎大概也有点紧张,外表不露声色,但特别黏人,12号那天,应云碎习惯性午睡,迟燎说,想来一次深吻。
大抵是迟燎照顾得好,应云碎并没有很虚弱,笑着回应他的吻,用舌尖舔他的虎牙,觉得很甜。
迟燎又亲他的额头,鼻梁,吮吸他的耳垂。
肉不肉麻,应云碎笑他,在迟燎的怀里入睡。
没有做梦,但感觉睡了很久。一片漫长的空白。
应云碎睁眼后觉得胸口有点儿奇怪的闷,看了下时间,上面赫然写的16号。
他懵了。
一个人端着水盆进来,却不是迟燎。
是之前见过面的蒋宅佣人金婶,她看到坐在床上的应云碎,也惊了:“小应少爷怎么这会儿就醒了?”
“迟燎呢?”应云碎问。
“应少爷快躺下,你才动完手术……”
“我问你迟燎呢?”应云碎皱起眉,两秒后反应过来,“……什么手术?”
他意识到了什么,低头扒开睡衣,看见了胸口的缝合疤痕,声音猛然颤抖:“我动了手术了?”
“嗯,十二号那天下午开始做的。”金婶承认,笑道,“做了十多个小时呢,手术很成功。真的太好啦。”
应云碎摸着胸口。
迟燎怕他紧张担心,在他最安稳入眠的时候把他送上了手术台。
“金婶,迟燎在哪儿?”
金婶说迟燎是看着应云碎做完手术的,刚离开不久,因为今天他妈妈生日他得回趟滨川北脉的小木屋,预计明早回来。
按医生说法,应云碎肯定还要昏睡个一周,金婶也不知道他怎么现在就醒了。
“那我去找他。”
“啊哟应少爷你省省吧。你才做完手术……”金婶还没说完,就看到应云碎直接拔掉输液针。她吓坏了,“应少爷,你这是要干嘛?我得把医生叫来了!”
“金婶,我没事。”应云碎轻轻说,麻利地用棉花按住手背,“手术后我也睡了三天了。主要是今天是迟燎妈妈生忌,我也应该去一趟。我真的没事。算我求你。”
他语气严肃,隐隐又有些冷硬,金婶招架不住,想了想:“行吧,其实二少爷还不一定出发了,俩钟头前他才走,还碰到大少爷了。”
应云碎其实没太多手术前后的感觉,但听到这话,就彻底能听见心跳的声音了。
“……蒋玉吗?”
“嗯。大少爷今天突然来了,两人进5002说话来着。不过我不知道现在还在不在啊。”
应云碎心跳得越来越快。
手指蜷成拳,他深呼吸了口气。
“金婶,”他冷声道,“迟燎没让你改口吗。”
金婶一愣,就看着应云碎眼若冰霜,
上一篇:病美人又在直播渣BOSS了
下一篇:在垃圾星捡到一个alpha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