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时候,明明玉周城和其他地方并没有什么不同,可短短三年,他们却一变再变,直到如今,竟然敢公然和他们叫嚣。
若是再让澹御执掌下去,这一城之人都是“祸害”!
陈州守眉头一锁,他目光瞥到了台上一直一言不发的宁景,顿时成竹在胸,眉心一展,施施然一笑,道:“说来说去,不过是因为对话本见解不同,才导致争论不休,依本官看,此处最能对这些话本解说之人,非景先生莫属,说来景先生即是青山学院客卿先生,又是婧院荣誉院长,相信他之言,无人会反驳吧。”
澹御眼神一凝,似是被陈州守这话捏住,不再说话。
而吵闹的场中也在官兵的镇压下很快平息下来,不然这吵出火来,动起手来也不一定。
尤其是青山学院学子和婧院学子,吵着吵着都开始攻击对方学院了,这不动手都不行了。
如今,一听陈州守之言论,青山学院学子顿时眼睛一亮,挑衅的看了婧院学子一眼,又有奚落之声响起,而婧院学子则是凝重了神色,悄悄捏紧了手指。
他们也不知道,这次能否相信宁景。
虽然宁景说了那些话本,被很多曾经奉他为神明的人攻击,但婧院很多学子在师长的教诲下,从没有诋毁过宁景,甚至还因去帮宁景说话而被有些人怒骂。
在他们心底,其实还一直希冀着,宁景有朝一日能做回景先生,做回他们的荣誉院长。
一时之间,所有目光都紧紧落于宁景身上,只等他开口,给这次的事情敲下定论。
第257章 环环相扣
天色昏暗, 后面的人群几乎要看不清台上的景象,但是那一抹白依旧那么明眼,就如那位曾经讲过的话本里的一句话, 那是天地之初,混沌里的一抹光。
宁景立于台上,微冷的风卷过他的衣袍,袖摆在空中轻轻扬起。
见这矛头终将是指向了他,宁景却是微微一笑, 来的正好,他正等着呢。
宁景往前走了一步, 这一步仿佛踩开了某个开关, 一阵狂风骤起,风声掩盖过了人的呼吸声与小小议论声,却没有盖住宁景的声音。
“苏妲己, 褒姒, 杨贵妃。”他一个个名字数来,顿了一下, 道:“皆是妖妃。”
他的话音落下,如同一块石头沉落,压了下去, 有人双眼放光, 狂喜之色扬起, 有人却像随着那石头沉了水底,感到一阵恍惚窒息。
陈州守嘴角扬起笑意, 俨然胜券在握。
他暗忖, 宁景如此识相, 看来也是确切安分了, 今日之后可将其夫郎放回,给他些甜头,日后才好更好为自己效力。
然而,还没等陈州守之人得意一瞬,就听宁景道:“是你等心目中的妖妃。”
宁景轻轻一笑,不再伪装,他的气势蓦然拔高,声音如同一把利剑,狠狠刺来。
“三个话本,我从未说过任何一个妖后妖妃,祸国乱国之字眼,然而这些字就如同刻在一些人心间,不用我去提,他们就能自动匹配,你们说,这个妖妃,是谁心中的妖妃?”
“我只是在讲三个故事,而有人是在照镜子。”
底下安静了刹那,立时有官员拍案而起,怒喝道:“妖言惑众,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又有恼红了脸的人高声道:“若不是你刻意引导,谁人会想到妖妃,况且此三女之举,就是祸国殃民之妖孽!”
“就算你宁景没有提过,但是话本里她们不就是妖妃?”
“那话本有人曾言过,是话本亦也涉及华夏之历史,这话是不是你景先生所言?既然是历史,那说明历史上确有其人,确有此事,敢问你华夏就无人说她们是妖妃吗?!”
那些人反应过来,接连反击,所有话语尽是抛向宁景,明明是无形之物,却像是一枚枚石子砸向了那道白衣,势必要将人击垮掩埋。
事情转变只在一瞬之间,本不忍去听宁景言语甚至选择捂耳的人愣愣放下手,看向台上的人,再听到那些如连珠炮一样攻向那人的话,顿时也急了,纷纷出言和那些人战在一起。
陈州守脸黑如铁,他哪还不明白,这宁景事到临头,居然反手咬了他一口,让本就因失算而不稳的局面更加摇摇欲坠。
他站起身,扬首直视台上的宁景,道:“你可知你在做什么?”
宁景半垂眼眸,看着他,轻笑道:“我知。”
陈州守气结,咬牙道:“那你可知你这样做的后果,莫要自误。”
宁景道:“我知。”
他目光坚毅,明明也是无形之物,却让陈州守感觉一股迫力压来。
只见,宁景手一抬,折扇展开,往下一压,明白这个姿势的听客见此,哪怕前一刻还吵的面红耳赤,下一刻都是刹车一般住了嘴,大眼瞪小眼剐了对方一下,然后看向宁景。
等到尽皆安静下来,宁景脸色肃然,眼神沉沉,眸光却闪动若星。
他道:“第一,我承认我说过的话,这是三个华夏话本,同时里面掺杂了华夏的历史,然,只是掺杂,就如同这段时间逐渐流传开来的穿越话本,结合一部分历史,尽情创作。”
“华夏历史上,确实有商朝,有西周,亦有唐朝,有武王伐纣,有幽王戏烽火,亦有唐明皇和杨贵妃。”
“然——”
他看着下方许许多多双眼睛,道:“商纣王为人荒淫,贪慕美色,是在得到妲己之后才如此么?”
“赫赫宗周,褒姒灭之,更是荒谬,华夏历史上甚至不能证实褒姒之存在,却能有褒姒灭周之说法。”
“至于唐明皇和杨贵妃,有诗曰,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可是杨贵妃真的爱食荔枝么?”
他摇摇头道:“你们不信昭君出塞可以安汉,不信木兰出征可保隋,亦对女娲造人嗤之以鼻,可你们信妲己可以乱商,褒姒可以灭周,贵妃可以毁唐。”
宁景道:“你们不觉得女子哥儿能有兴国之力量,却觉得他们有乱国之能力,难道,兴亡之责任不应该由掌位者承担么?但向来书写这些的人,却将败亡之罪,堆到女人哥儿身上。”
他叹息一声,“历史尚有千面,更何况区区话本,所写者想什么,他写的就是什么,所看者看到了什么,他心中就是什么。”
“话本只是区区话本,我可以讲妖女祸国,也可以讲奸佞灭政,却有人将此当作武器,照了镜子。”
宁景话语未落,陈州守已是抬起手,指尖微颤,指着宁景道:“来人,将此妖言惑众,大逆不道之辈收押起来,严惩不贷!”
守在旁边的官兵反应极快,在众目睽睽之下,一拥而上,将宁景扣压下来,双手反剪在后。
“住手!”一道清丽的声音喝起,彭漱玉站出身来,冷颜道,“陈州守,这位景先生何罪之有,你凭什么扣押他。”
陈州守脸色不善的看着彭漱玉,道:“彭漱玉,此人言语中颇多歪理,蛊惑民心,实在包藏异心,本官观他怕是别有所图,欲要拿下细问,如何不可?”
彭漱玉丝毫不让,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恕我直言,陈州守此举与草菅人命无异,大人便是如此管理治下么?若是陈州守今天定要将景先生带走,他日我定要上京好好与圣上分说一二。”
陈州守死死盯着彭漱玉,眼中晦暗不定,忽然,他一声轻笑出声,道:“彭淑君莫非以为如此,我陈世宗便怕了么,今日现场也来了一位老先生,与彭淑君许久不见,想来彭淑君会很乐意一见。”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守在左侧的官兵分开,从其后慢慢走出一位灰衣白发老者。
这位老者约莫古稀之年,两鬓斑白,肌理却滑嫩如幼子,两目炯炯有神,身着一袭简约的粗布灰衣,步履稳健,踱步至人前。
他扫了一眼四周,目光在宁景身上停顿了一下,最后落到彭淑君身上,微微一笑,道:“彭淑君,许久不见。”
彭漱玉自从这人出现,脸色就沉凝下来,她行了一礼,道:“老太傅。”
这人,正是昔日逸帝之师,司徒太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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