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人都咽了咽口水,一动不动,甚至连呼吸都不敢喘一下。
过了一会,林倾白缓缓放下了弓箭。
只见他穿着白衣,虽是身材消瘦,却眸色生厉,只身站在殿中面对前方仇敌众人,身上散发着从未有过的凌冽气势。
他冷眸而视,压着声音,字字似剑般锋利的道:“如今皇上没有治我的罪,这天下就还是我白家的天下!我坐的便还是王爷的位置!这里依旧是本王的云王府!尔等敢闯入王府纵火!以下犯上!此乃满门抄斩大罪!”
说完林倾白将手中的弓箭重重的放在郗安的棺材,发出了砰的一身重响。
“今日我就站在这里,我看谁敢动他一下!”
第46章
林倾白此话一出, 周围鸦雀无声。
那些手持武器的百姓都讶异的望着林倾白,半响都没有一个人敢走上前一步,也没有一个人敢说一句话。
或许是碍于林倾白身上的气势, 又或许是碍于林倾白手掌中紧捏的那张弓。
他们本就是乌合之众, 说是对云王府有恨吧........也并不尽然。
整个京城中有哪个人会对云王府没恨?又有哪个人会对躺在棺材中的那个人没恨?
但是真正有恨的那些人, 早就已经一家老小被埋进土里了。
人人都恨,却又不是人人都敢做这种违了法纪又伤了道理的事情。
如今他们闯进来, 不过受了那个蓝衣男的指使, 想要趁着民愤,趁着云王府如今落了势, 没有人相护, 借着复仇的由头乘机到府中狠狠的抢一些值钱的物件, 顺便将落魄的云王爷踩在脚下,说不定还能成为百姓心中的英雄。
可是谁曾想,即便是落了势又失了徒弟,云王爷站在人群之中依旧有着凌于众人的皇族气势。
众人看着林倾白身上的气场, 听着林倾白方才说出口的话, 恍恍惚惚的想起来了。
就算云王爷如今再落魄,他也是当今圣上的亲弟弟。
唯一的亲弟弟.......
倘若是皇上心软,当真不计较云王爷教徒不利的过失, 还是将他捧在王位上坐着, 那日后他们这些人怕真的是如方才云王爷所言。
——闯入王府纵火,此等罪孽堪比谋逆!
如今领头的人已经被云王爷给一箭杀死, 剩下的人互相看了几眼, 不知道如何收场。
林倾白高声道:“还不快滚!”
那些人犹如得了皇命, 放下手中的武器, 踉踉跄跄的朝府外跑, 慌张的你撞我我撞你。
一直到所有的人都走完,林倾白身上的力气犹如山塌,他松下了强撑的力度,浑身一阵昏沉,手扶着棺材,垂下头摇摇晃晃的就要向前摔。
“王爷!”
“王爷!”
凉瑶楚站的最近,两步冲上前,扶住了林倾白的身子。
林倾白脸色煞白,身子软的犹如扶柳,他紧咬着牙齿,手指用力的撑着棺材,才将将的稳住了身,脆弱的像是随时都会断掉一般。
周围的下人也手忙脚乱的过来帮忙,众人搀扶住林倾白,将林倾白扶到了正殿最中心的座位上坐好。
就这样,下人们端茶的端茶,倒水的倒水,凉瑶楚坐在林倾白的身边,皱着眉头替林倾白把脉。
待她替林倾白诊完脉的时候,抬眼就看见林倾白正虚弱的倚在位置上,他的睫毛轻颤,眼中含水,目光平和的望着她。
周围的人都在着急的问凉瑶楚:“凉大夫,王爷怎么样了?”
“凉大夫,王爷怎么会突然晕倒了啊?”
“凉大夫,王爷是生什么病了吗?”
“凉大夫,你倒是说一句话啊!”
那一声声的跟催命似的。
“吵什么吵!”凉瑶楚红着眼睛,暴躁的吼了一嗓子。
殿中立刻就鸦雀无声了,
凉瑶楚嗓子滚动了两下,回望着林倾白的眼睛,声音微颤的说:“王爷并无大碍......只不过是近些日子操劳过度,多休息几日便好了.......”
听见凉瑶楚这样说,围在一旁的下人们都放下了心,连莲姨都身子一软坐在了凳子上,小声的说:“王爷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凉瑶楚一路将林倾白扶回了房间,此时已经是夜幕了。
林倾白疲惫的甚至连衣服都没有换,躺在了床上。
凉瑶楚望着他,嘴巴张了张,似有话还想要说。
林倾白睁开眼,目光淡淡的望着她。
凉瑶楚一向是没心没肺的,只是这几日跟着林倾白颠簸折腾,脸上也少有的出现了疲态,她的眼下泛着青紫,欲言又止的望着林倾白。
殿内静默,烛火暗淡。
林倾白先淡声的开口说话:“.......你开给我的药太苦,我不愿喝了。”
要是往日,凉瑶楚听见林倾白说这样的话定是要气的冒烟,给林倾白一通说教,严重的还可能会摔东西砸碗。
然而这一次,凉瑶楚却眼睛微红,点了点头,说:“好.......”
林倾白便冲她笑了笑,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凉瑶楚站在原地,呆立许久才转过身走出了殿室。
郗安死了之后依照阜朝的规矩停棺十日,再去下葬。
在这十日里,皇上重新登上了皇位,重塑京城,春山的大火灭了,京城中的泥泞和血腥也渐渐的被清理干净。
虽是战乱之后,但是京城中的一切都渐渐好了起来。
林倾白没有再去过皇宫,皇上也像是把他给忘了一般,没有下旨治他的罪,也没有命人寻过他。
只是林倾白手中的权位早已空了,治不治罪对皇宫中的人也没有什么影响,皇上的这般冷处理,还得到百姓夸赞皇上仁德的称号。
进入了十二月以后,家家户户开始筹备过年了。
这场战役虽是死伤惨重,对整个阜朝都是不小的打击,但是大家还是强撑着精神置办着年货,希望来年的的生活会好一些。
腊月初三,是郗安要出殡的日子。
在出殡的前一日,林倾白吃完了晚膳,站在院子的门口望着众人来回的忙活。
由于第二日大伙要赶着上山,需要起来的早一些,大家便忙到了亥时,就都早早的回去歇息了。
等到正殿中的众人都散去了,林倾白才踏进正殿。
他没有去看郗安,而是在殿中转悠了一圈。
林倾白看见放在了案几上的一个酒坛子,拿起来晃了晃,这应是每日给郗安倒贡酒的酒坛,里面还有大半罐。
林倾白本是想要坐在正殿里喝酒,可是他一抬头看见的便是冷冷清清的黑夜,还有那刺眼的白色。
丧幡在空中随风飘扬,被烧的不成样的大殿中只有一尊泛着冷光的琉璃棺材。
瞧着就好冷.......
林倾白拿起酒坛走出了殿内,抚了抚衣摆,坐在了正殿的台阶上。
又要到一年的春节了。
也不知道京城里的百姓们在做什么,外面的喜庆热闹声还在满耳间,忽然就听见嗖了一声,远处放起了烟花。
林倾白便循声仰着头望去。
漫天的烟花轰的炸开,随着噼里啪啦的炸裂声,犹如点点繁星一般,在夜空中闪耀,色彩之泫然,烟雨坠下,仅是刹那间,便是朵朵花海的盛开。
林倾白喝的多了些,他望着那些烟花,眼睛有些花了。
他滕然的想起去年过年时的景象。
那时大家都在,满园都挂满了红灯笼,莲姨还叫来了府中下人们剪窗花,将王府里装饰的皆是喜庆的红。
红月第一次剪窗花,每剪上一朵就贴在林倾白的殿内,不论是好看的还是不好看的,都送给了林倾白,将林倾白的殿室中贴的不成样子。
只要走进王府中,便能听见欢声笑语。
那一日郗安在击鞠赛上夺得了头筹,皇上赏赐给他了一个美人。
虽是二人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但还是惹得林倾白大半夜的犯了胃病,让下人前去寻郗安,于是郗安在大冬天里冒着刺骨的寒风赶到了林
倾白的殿室里伺候他。
林倾白难受的厉害。
郗安就坐在他的床边,给他披上了白毛大氅,给他换上了暖炉让他捧在手中,然后将抱着他替他按揉着痛处,好脾气的哄着林倾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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