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郑和点头,顾长安便又道:“而您出航的花费,取之于民。而所得之宝物,却未用之于民。是以,先帝才会觉得暂停下西洋一事会减轻民困。那您为何不将下西洋一事,变作一次远航贸易?”
“小儿愚昧!”那中年太监终于忍不住道,“下西洋乃举国之盛事,扬我大明之国威!哪里是区区商贾事可比拟的!”
“难道你们经年远航,就没与人做过交易?既如此那些带回来的宝物又是如何得来?”顾长安当即反问。
中年太监昂首道:“我等封赏诸国,藩国便有朝贡与我等!”
“您说得有理。”顾长安温声说,“但是……您有没有考虑过一件事?”
“藩国的朝贡得益于大明优秀的水师。若有朝一日水师不在……”
“你大胆!”
顾长安失笑:“王公公,大家和平讨论,作何总是大声说话。你若是觉得我这猜测不祥,直说便是。郑守备觉得我这猜测合理吗?”
郑和沉吟着,却没有说话。
“为何不可能呢?先帝尚能因为岁饥民困而暂停出航。若是大明持续付出与回报不对等,民众在赋税、官租……还有宝钞贬值等不断的冲击下,有朝一日国库空虚,那位新帝又会作何想?优秀的水师,是拿银子堆积出来的。”
王太监也失了声。
莫说日后,便是现今眼下,朝廷也就刚刚有所盈余。实际上对于户部而言,朝廷没钱才是最寻常的事。
“更别说宝钞的隐患。”顾长安又说,“我这里是不用宝钞的。想来以往诸位跟着郑守备出航,当地的平民也是不认宝钞的。这些年宝钞的变化,诸位应当也看在眼里。无论我们陛下如何挽救,这宝钞也是要崩塌的。”
王太监想训斥他,又怕被怼回来。一时间憋得脸都红了。
郑和却问:“小郎君为何会这般觉得?”
“宝钞一直在发行新的,却从未回收旧的。可人民能创造的财富是有限的。价值是恒定的,可货币却越来越多,您说最后会发生什么?”顾长安轻声问他。
郑和愣了愣,却瞬间就反应了过来。
这样的情况下,那必然是以前一张宝钞就能买到的物品,日后要两张甚至三张宝钞才能买。更甚至于,物品被一抢而空,人民拿着宝钞也买无可买。
他想到这里,冷汗瞬间就下来了。
顾郎君或许不清楚,但郑和却很知道。在他第一次出航时,三十贯宝钞便能买一石米。可在这两年,五十贯宝钞才能买到一石米了。
朝廷一直在想办法挽救,但收效甚微。
“宝钞的发行,一定要与库中的金银等价才行。”顾长安道。
郑和想不明白:“可为何是金银?”
“因为货币天然是金银呀。”顾长安笑道,“我这儿不收宝钞,您去别的地方别的国家,那些人也不收宝钞。但我想,他们定然与我一般,都是收银子的。”
“朝中有多少金银,代表了朝廷能为多少货物买单。朝廷能出多少价,才该有多少宝钞。”
郑和长舒一口气。他难得放松的大脑又紧绷了起来:“郎君先前又为何会提到水师?”
“宝钞若是崩塌,朝廷又没有足够的金银做支撑,便养不起水师。更别说朝中不少人觉得此时劳民伤财,更是会尽可能的反对。如此一来,停了就很正常。可是我们停了水师,他国会停吗?”
“大明的宝船如此威风,行至他国国门前大肆封赏。他们会否眼红?会不会也学造船出海?”顾长安说,“就如同那海滨的倭寇,北边的鞑靼。现今打不过,便抢了就走。如若敌强马肥船固,那又将如何?”
会将如何?
敌寇势必入侵中原,颠覆江山!
可养兵养马养水师,哪一项不要银子的?
“顾小郎君杞人忧天——”
“是啦。”顾长安轻飘飘地赌了那千户的话,“你们尽可将我的话上报给陛下,是不是杞人忧天,你说了也不算嘛。”
他说完露了个笑,是格外爽朗的模样:“我也就这样一说,郑守备抉择才好。不过话又说回来,穿衣吃饭哪样不要银子的,谁又会嫌银子多呢。”
郑和拱了拱手,认真道:“今日这番话,我会上承给陛下知晓。”
“好。”顾长安点点头,“有劳郑守备。”
郑和心情复杂,又拱了拱手,才带着人告辞。等那三人都离开了猫咖,顾长安才小小的松了口气。
他摸着怀里的小狸花,轻声问:“小宝贝刚刚是想保护哥哥吗?”
小狸花的反应那么快,像一个黑色的小旋风,眨眼就刮到了他面前。
那么小的一只小猫咪,努力地炸开了毛,弓起了背脊,想要保护这个它并不怎么喜欢的人。
小狸花扒拉了两下顾长安的手臂,小小地“喵”了一声。
“为什么会想要保护我?”顾长安问它。
小狸花圆溜溜的眼睛看着它,金棕色的眼瞳因为放松而变大了,让圆头圆脑的小猫咪多出了几分可爱来。
它不说话,顾长安就低下头亲了亲它的小脑袋:“谢谢宝贝。”
干什么喵!
怎么一言不合就亲亲!
我们没那么熟的喵!
小狸花努力一挣,挣脱顾长安的怀抱,顺着正厅的树窝爬上二楼消失不见。
顾长安仰头看了看,不由得道:“我觉得它应该有些接受我了。”
白七走到他面前,低声应了一声,说:“我也想保护你。”
顾长安歪头微笑:“也谢谢我们白七哥哥?”
没有亲亲,白七有些失望。可是长安喊了他哥哥,他又有些高兴。
他一高兴,小白虎就嗷嗷呜呜地跑过来,毛绒绒的大脑袋在顾长安小腿处用力蹭蹭,顾长安就蹲下身抱着小白虎,用力在它毛绒绒的大脑门上亲了一口。
小白虎似是呆了一下,随即嗷呜一声,猛地扎进顾长安怀里。
它力气又大,身体也重,直将顾长安撞到了地上。
顾长安撑着地,抱着小白虎朗声大笑。
他心中充满了一股放松的平和。无论如何,该说的话他都说尽了,哪怕只能起一丁点作用,他也努力过了。
唯一的希望,就是朱瞻基能好好的活着,活得更久一点。最好直接把帝位传给他的好孙子朱见深。
皇位别给他的好大儿,才有家国永安的希望啊。
想到这里,顾长安抱着虎虎安静了下来,他坐在地上思考,郑和能把他的话传给朱瞻基,能不能……把他店里的灵食也一并传给朱瞻基啊?
不如多做几罐硬糖,让郑和送上去……?
但糖浆熬制起来很麻烦,猫老爷并不很喜欢做这个。
顾长安想了又想,干脆自暴自弃地道:“不若给他移植一株生灵草算了。”
“呜喵!”尺玉闻声而至,落在虎虎身体上,对着顾长安就是谴责的喵喵。
不能把生灵草给皇帝……
“那我能移植一株给郑和吗?”顾长安又问,“我想他能活着回来。”
这样一个叱咤风云的人物,顾长安不想他这一出海,就再也没了消息。
“移植出去也养不活的喵。”尺玉说,“你要是不忍心,就送他几根草。几年时间,总是能撑到下船求医的。”
顾长安叹了口气:“我还得提醒他多带点医生才行。”
久行海上,是个太过看运气的事情。出海这件事,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等郑和派来送银子的护卫到了,顾长安就将这话转给了兵吏。
兵吏领命退了,他就将新得来的三锭元宝放进了零钱罐里。又顺手打开了万界互联,想要看看陈录在哪里。
屏幕刚亮,门口就传来了“欢迎光临”的机械音。
陈录拿着伞,神色有些狼狈地笑道:“老爷,我回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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