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识衣:“嗯?”
言卿狡黠地眨眨眼说:“魇就是病毒啊,沾染上后人就成为丧尸。淮明子在研究怎么控制丧尸,而秦家在收集病毒想让自己成为丧尸王。你觉得我说的有没有道理。”
谢识衣:“……嗯。”
言卿别过头去笑个不停。
七公公弯着腰拿着拂尘,听着少城主和少城主夫人的对话,整个人一头雾水——什么病毒什么丧尸?少城主在说什么?为什么每个字他都懂,连起来就完全听不明白。
七公公当然听不懂。
这是言卿和谢识衣的默契。
虽然他们小时候一直吵架,可是言卿也不得不承认,哪怕是在两看生厌的少年,谢识衣也最了解他的人。唯一一个知道他来自何方的人。
言卿笑完之后,笑意便散了,淡淡说:“挺有意思的,秦家机关算尽,苦苦布局到现在——知道丧尸王还活着吗?”
秦子昂想成为新的魔神,却不知道,其实旧的魔神根本没死。真相看似越来越近,可言卿的心却一直在提起,没有一刻放松——他知道了四百八十寺的目的,知道了秦家的目的,却依旧惶惶不安。
迷雾尽头有一双集天地华光的流光溢彩的碧色眼眸,笑吟吟看着他,只看着他。
魔神。
——除了他和谢识衣,没有人知道魔神还活着。没有人知道现在祂在哪里,又充当怎样的角色。
谢识衣察觉言卿紧绷的身体,蹙了下眉;“怕了?”他的语气淡若飞雪,听不出什么喜怒,手却已经覆盖上去,握住了言卿。
言卿一愣,察觉他的安慰,没忍住笑起来说:“怎么可能?我怎么会怕她呢,魔域的一百年她都拿我没办法,现在就更别说了。”
谢识衣安静地看着他,漆黑的眼眸非常通透,好像飘着皑皑雪,看穿他现在的心不在焉。
很久后,谢识衣静静说说:“言卿,我希望你以后,不要打着为了我好的名义,对我隐瞒任何事。”
谢识衣说话时,语调要么清冷不含任何情感,要么戏谑带着浓浓的嘲意。
这一次却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言卿一噎,慌乱地错开视线,吊儿郎当心虚道:“怎么会,我们就是因为误会没说开,才分开一百年,同样的错我当然不会犯第二次。”
谢识衣察觉他的敷衍,轻轻地握住他的手指,漫不经心说:“没关系,你犯第二次错,我陪你一起。”
言卿对上谢识衣的眼眸。
谢识衣微笑,眼眸里的郁色和疯狂藏在深蓝之下,轻声说:“言卿,我敢向你保证。你所有看似为我好的隐瞒,最后的结果一定不会是你想看到的。”
言卿:“……”
言卿:“…………”
言卿咽了下口水,对于锋芒毕露咄咄逼人的“夫人”选择妥协和示弱,说:“好的,好的,我以后一定什么都跟你讲!绝对没有任何隐瞒!”
谢识衣眼里的偏执这才散了点。
七公公还是听得一头雾水,不过不妨碍他在心里默默给言卿冠上个“妻管严”的名头。城主府的这一处寺庙由秦家直接监控,管控森严。七公公再三叮嘱要他戴好面具,以及不要使用任何灵力。
言卿点头。
七公公又进去把白子谦叫了出来,给出的理由也很直接,说是上重天急缺魇,现在也等不到“大乘”了,资质出众的先带上去吧。
白子谦忙应好,要带人去选,但是七公公一挥拂尘又开始作妖,说虽然上重天乱套了,但他好不容易下来一趟,还是想玩玩。白子谦马上心领神会带他到了前院。
这么一走,给了言卿和谢识衣入内的机会。七公公说的方法也很简单,就是在庙里找两个人,神不知鬼不觉取而代之。最好是身形和他们相像的,这些在人间备过案的魔种都有根底,不会被严查。
七公公还特别贴心:“杀了人后,可以把尸体丢进圣水池里,没人会发现。”
言卿对着他献宝似的脸一言难尽,叫他赶紧滚。
在青瓦黄墙的寺庙前等了一会儿,言卿不出意外地看到了柳以蕊和金明终于从万珠瞳林里走出。金明看到他的瞬间,愣了愣,虽然满脸焦急疲惫,却还是露出一个笑容来。
他把言卿当盟友,眼里满是信任。
而柳以蕊脸色一白,刚想错开对上言卿的视线马上又被他旁边的人牢牢吸引住。她死死看着谢识衣,一种从血液灵魂深处发出的悲鸣让她整个人如坠冰窖。
金明道:“燕兄,你也来了。每次宴会上重天的仙人都会进里面。你们找到方法进去了吗?”
言卿心说,仙人早就走了,现在里面只有一堆魔种。
“我知道一个密道可以进去。”
密道是七公公告诉他的,现在里面,有些身份的人都被七公公带走,他们只需要避开守卫就行。
金明一愣:“密道?”
言卿:“嗯,不过我不建议你进去。”
上重天在人间犯的罪,远不止金家一桩,他要做的是连根拔起,而不是一件件查。
言卿对于金明现在近乎天真的想法,已经可以明确给出答案:“金明,你所求的仙人不会为你主持公道的,甚至,他们就是害了你们一家的罪魁祸首。”
金明瞳孔缩成一点,彻彻底底僵在原地:“你说什么?!”
柳以蕊一咬牙站出来说:“我要进去,我弟弟一定在里面!”
言卿看了她一眼,微笑说:“我当然会让你进去。”言卿说完,目光又落到金明身上,他刻意在这里等他一会儿,自然有目的:“你把希望寄托于那些人,不如信我。我可以帮你报仇,但是我有一个目的。”
金明眼睛赤红看着他。
言卿说:“我要你,配合我,从你姐姐口中套出一些话。”
金明骤然抬头,眼里还有未散去的迷茫惊愕:“我姐姐?”
言卿:“嗯。”
从密道走到寺庙,一入内,先闻到的就是怪异的熏香。与其说是寺庙不如说是一个塔,而塔里也如言卿所料、如七公公所言,是各种在地上纠缠的人。
他们吞下合欢宗的药,修炼着合欢宗的功法,眼神迷离,身体扭曲,像是最原始的野兽,在地上交配。
柳以蕊一进里面,就和言卿分开,去找她弟弟。
第99章 四百八十寺(五)
言卿带着金明找到他姐姐时,金语儿已经被折磨得不成人样。她神志不清,身上青青紫紫,蜷缩在角落里,说不出完整的一句话。
金明双目赤红扑了过去:“阿姊,阿姊是我,我是金明啊。阿姊,阿姊,你醒醒!”他一声一声喊着阿姊,眦目欲裂,到现在真相剥落才后知后觉自己那么多年追寻的公道是多么可笑。
金明身躯颤抖,泪流不止,呜咽着说:“畜生,畜生,都是一群畜生!”
他过于伤心,所以没看到金语儿现在神情莫测,浑身战栗发颤。
金明半抱着金语儿,下一秒感觉脖颈间一阵剧痛。
嗤,金语儿尖锐的牙齿贯穿他的喉咙,顷刻间,湿润的血腥味涌向鼻腔。
金明僵硬着身体,难以置信抬头。
而金语儿松开牙齿,舔着血在朝他痴痴笑。她精神不正常,眼里蕴着似有若无的绿光,贪婪而陌生地看着他——贪婪是觊觎他的血肉,陌生是因为完全不认识。
金明一下子脸上苍白,毫无血色。
言卿走上前来,平静提醒道:“离她远点,她现在不是你姐姐,是个被魇占据身体的怪物。”
可是金明不信,尽管脖子已经被咬开一个窟窿,他看着金语儿熟悉的面容,还是热泪滚滚,不愿接受这个事实。
金明喃喃说:“不,她不是怪物。我阿姊一生行善,怎么会是怪物呢。”他双手牢牢地抱住金语儿,想起当初阿姊护在他身前的岁月,现在也护在她身前。眼睛赤红,执迷不悟说:“我阿姊不是怪物!不是魔种!她现在这样一定是被人所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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