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冷笑一声,白他一眼,随后把主意打到了谢识衣身上。
言卿怕谢识衣听到这种污言秽语,拽着谢识衣就走:“他也不需要!”
青年在后面气急败坏:“你们迟早会求到我头上来的!”
言卿跟谢识衣绕到另一条街道时,才缓过神来:“障城现在成了功能障碍城了?他做梦吧,那东西我这辈子都不会用的。”
前方是一座古桥,桥下乌篷船荡开浮萍,桥边桃花纷纷扰扰,几片桃花落到了言卿鬓发边。谢识衣伸出手为他把花瓣拂去后,眼里带了一丝笑意,轻声问:“你不试试,怎么知道用不上呢?”
言卿抽搐了下嘴角:“怎么,你想用?”
谢识衣轻描淡写说:“我想‘试试’。”
言卿:“?”
谢识衣往前走一步站在桥头,便马上有船夫主动上前问他去何处。报了苏家的方向后,船夫收了钱,笑着跟他们寒暄:“去苏家?两位现在可是赶上好时候了,要是苏家夫人的孩子顺利产下来,到时候苏家家主肯定要宴请全城的,你们可以留下来蹭上一顿。”
言卿一愣道:“孩子?苏家夫人怀孕了?”
船夫说:“对啊,已经怀胎九个月了,就差最后一步。”老人唏嘘道:“障城如今可算是有个新生儿了。”
言卿想着之前一路探听来的消息,好奇问道:“怪不得,我看这街上没有一个小孩。是因为障城的女子都体弱多病、缠绵病榻才造成的吗。”
老人笑笑,却没有说话,藏在褶皱下浑浊的眼,深深看了言卿一眼。
老人:“到时候城主肯定也会出席,大喜事啊大喜事。”
他自顾自说话,完全无视了言卿的问题。言卿丝毫不觉得尴尬,甚至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地笑起来:“城主也会出席,那真的是大喜事了。”
障城的城主府几乎占了整个城市四分之一的位置,是在当年五大家的废墟上建立起来的。城主府进出困难、城主多年隐世不出,城中的一切由苏家家主负责。言卿拿着信交给苏府的侍卫时,侍卫上上下下打量他们一眼,随后小声跟同伴说了什么。
马上一个妇人迈着步伐朝他们跑来。这是言卿今天在障城看到的第一个妇人,她苍白的银发低绾着,穿着件黑色的袍子,脸上长满皱纹,一双眼却跟毒蛇一般幽幽森森,皱了下眉:“是给夫人送长命锁的,跟我来。”
苏府的建造富丽堂皇,雕梁画栋假山成群,妇人带着他们走了一条小路。穿过小径,来到一处非常清幽的地方,篁竹清寂,帘纱半掩的轩窗边,有个珠圆玉润的女子。
她半靠在榻上,一方毯子盖住了肚子,手里正拿着本书在细细阅读。
因为言卿和谢识衣都是男子,老妇让他们只能进去一个,事因言卿起,当然也是言卿进去了。
“夫人,我是替临仙城的老板给您送长命锁来的。”
苏家夫人抬起头来,她体态丰满脸上也有些肉。在孕中,脸色些许苍白,笑起来有种雍容和温婉的感觉。“谢谢,有劳了。”苏夫人放下书从言卿手里接过那块长命锁,手指慢慢拂过上面的纹路,笑着笑着眼眶微红了。
言卿察觉到了这一点,笑着开口说:“夫人,长命锁上的字是老板专门请人撰写的,还拿去寺庙开了次光,保佑您和肚中孩子都平平安安长命百岁。”
苏夫人低声说:“有心了。”
言卿见她状态不好,提出建议道:“夫人要不要出去晒晒太阳,我见你气色不好,在孕中可以轻微走动一下,这样对你和孩子都好。”
苏夫人将长命锁握在手中,偏头看向轩窗外的篁竹林,轻声道:“谢谢,但我夫君叫我就在这轩中休养,我已经呆在这里十个月了,最后一段时间忍忍也就过去了。”
言卿马上夸赞说:“哇,夫人与苏大人果然情深伉俪。”
苏夫人忽然略报歉意地说:“障城如今宽进严出,你们想要出城需要我夫君的出城令。但我夫君如今在城主府内也不知道何时回来。你们现在苏府歇一段时间吧。我叫阿嬷给你们安排住处。”
言卿心里求之不得,但是脸上还是浮现出又懵逼又震惊的样子,急切道:“宽进严出?为什么?夫人,老板托我送东西可没说这一点。”
苏夫人可能是言卿在障城看到的最善良的人了,她面露为难,轻声说:“对不起,但是我来障城的时候,就已经有这个规定了?”
言卿:“你也不可以随意出去吗?”
苏夫人摇了下头,说:“别说障城了,就是这幽篁轩我都不能随便出去。”
苏夫人挥挥手,旁边一直阴恻恻像条黑色毒蛇盯着他的老妇人立马上前,带着他出去。
老妇警告他说:“跟夫人说话注意点,敢乱说什么,我割了你的舌头。”
言卿眨眨眼,笑说:“这位阿婆,我就是个送东西,你这么防我是不是有点草木皆兵。”
老妇把他推出竹林,丢给他一把钥匙,道:“西厢房随便选间房!以后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言卿接过钥匙:“哦。”
谢识衣在万千竹林间,正伸手摸上篁竹竹竿上白色的斑点,垂下眼睫,若有所思。
言卿凑过去:“幺幺,你发现什么了?”
谢识衣淡淡道:“这竹林内有阵法。”
言卿抬起手接下一片竹叶,摩挲了半天,抬头看着天光自竹叶间穿透,好奇:“它像是一个屏障,你说它隔绝了什么呢。”
而这个问题,第二天他们就得到了答案。
——竹林隔绝了雨。
障城下雨了。言卿选了西厢房离这片竹林最近的房间,站在窗边可以遥遥远望这片竹林。
雨雾蒙蒙,幽篁潇潇。青天白日下的障城普普通通,但是一下雨,暗处所有的东西好像都涌了出来。潮湿、腥臭、阴冷。
风里满是竹林的清香,可是言卿还是能敏锐察觉到里面的血腥味道,又淡又浓,淡是因为在雨中这一缕气息细若游丝,浓是因为即便细若游丝也令人胆寒,不知堆积多少年的尸山血海才能孕育出这样的腥。苏夫人居住的地方,青色的竹林周身好像有一层茫茫的白光,把从天而下的雨隔绝。
言卿跟谢识衣分析障城的所有事,试图把他们串在一起。
“障城没有新生儿,但是以前的小孩呢,到哪儿去了。还有,现在我都没搞清楚,障城的那些女人到底生了什么病。”
别谈城主府了,就连府外的事他都一头雾水。
就在这时,言卿忽然听到一声尖叫。有人哭哭啼啼自府外跑了过来,大喊着:“关婆婆!关婆婆!”
是个青年,他来找苏夫人身边那个看起来就不像好人的阿嬷。
“关婆婆关婆婆!救救我的孩子,救救我的孩子。”
男人被花园里的石头绊了一跤,脸砸在了水坑里,摔了个狗啃泥。
黑衣的关婆婆身后跟着一群侍卫,自回廊里走出来,脸上满是阴桀,冷斥他:“找我干什么?障城没有接生婆子了吗?我现在忙着苏夫人的事,没空去帮你。”
男人痛哭流涕,去抱住关婆婆的腿道:“不!关婆婆你一定要帮我!你要是不帮我!就没能救得了我的孩子了!我媳妇现在已经怀胎七月了,我觉得这次肯定不会是死胎,这次一定是活的。已经怀胎七月,只有你能把它接生出来!”
关婆婆语气诡异:“七月?”
男人:“对对对!关婆婆你可一定要帮帮我啊,这个孩子要是生出来,城主那边得来的好处我分你一半!”
关婆婆直接一脚把他踹到地上,道:“我缺你那点好处?”关婆婆说:“带我去。”
男人喜出望外,从泥地上爬出来:“好嘞。”
言卿看到这一幕,一下子愣住。他手搭在窗边,潇潇洒洒就直接往下跳。
谢识衣坐在旁边,几不可见地皱了下眉。
言卿意气风发,朝他一笑说:“你先在这里呆着,我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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