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想富,先修路!想修路,先砍树!”
暂且不论这两句口号会被环保人士如何鄙视,在凭祥县令李庆青的动员下,县内壮丁及周边土司领导的村寨,纷纷拿起砍刀斧头,沿着朝廷大军征讨的路线,到安南境内开展伐木运动。
砍伐的木材运回,都被送到凭祥县衙,由李大令的族兄出面作价收购。
别看李庆青官职不高,他出身的李家,在思明府却是一股不小的势力。李父是上一任凭祥县令,李庆青非经科举和吏部选官,直接蒙皇恩袭了父职。
这在应天和顺天州府几乎是不可能的。但在广西云南等地,要压服归附的土司和边民,只有如李家这般的当地大族才有足够的实力。
换个人生地不熟的看看?
不出一个月就会下落不明。
孟清和同李县令合作赚钱,朱能也参了一股。土司带着勇士和西南边民开展伐木运动,顺便扫清了大军离开后,隐藏在各处的胡氏残余,还挖出了不少安南军储存的粮库,算是意外之喜。
孟清和不敢擅自做主,同朱能商量后,派遣亲兵追上大军,给沈瑄送信,同时将自己联合成国公李大令发“战争财”的事,写成奏疏,递送入京。
送信的是朱能身边的亲卫,这名亲卫还有另外一个身份,前锦衣卫。
可以想见,这封奏疏绝对会第一时间呈送御览。
亲卫出发后,朱能仔细瞅了孟清和两眼,发战争财,给皇帝送钱,还明摆到了台面上,这脑袋是怎么长的?
朱能了解永乐帝,只要这封奏疏抵京,想找孟清和的麻烦,也得看皇帝同不同意。
“贤弟果真大才,为兄自愧不如。”
孟清和:“……”
自从拉上成国公一起赚钱,这位就满口的“兄弟”,一脸胡子拉碴对他叫弟弟,不嫌差辈吗?
抛开这些,仔细想想,抱上永乐帝大腿,再靠上成国公这棵大树,貌似也不错?
第174章 难题
十二月的南京,雨雪连绵。
天愈发冷,出身北方的城头戍卫好似又回到了边塞。
金陵之地罕有如此大的降雪,户部奏报,应天十八府多处遭灾,有个别州县甚至降下冰雹,损坏房屋不算,苏湖等地的冬小麦恐会歉收。
右顺门内,当值的户部左侍郎和两名郎中对坐苦笑。
往前两个月,顺天八府遭灾,陛下免了今明两年的钱粮,如今应天又遇天灾,明年的夏粮怕是无望。
“长此以往,当如何是好。”
户部不差钱,永乐三年,国库里的金银铜钱比皇太孙在位期间加起来还多。
可金银不能当饭吃,不能充禄米军粮。
临到年关,勋贵和朝官排队等着领粮。依惯例,还要以舟师运粮至天津卫和顺天府。拨拉算盘,算出所需的数额,户部上下都急得上火。把粮册看出花来,也凑不齐这么多粮食。
“或可奏请陛下,再以宝钞抵充部分禄米。”一名郎中道,“宝钞不可,铜钱亦可。北疆的军粮可暂时从顺天八府和大宁等地的府库筹集。河间保定等地虽有天灾,宣府大宁等地却是丰产。开原广宁两地互市也有富余,可奏请陛下,请汉王赵王两位殿下……”
“不可!”
郎中的话未说完,就被打断。
户部尚书夏元吉推门而入,身上的斗篷覆了一层薄雪,乌纱上也落了水痕。
“司徒。”
值房内的三人立刻起身拱手。夏元吉除下斗篷,正了正帽冠,回礼之后走到炭盆旁,冻得发僵的双手总算暖和了些。
“不必拘礼。”
经历过永乐初年和永乐三年的起落,南京户部多次换血。侍郎,郎中,员外郎,司务,主事,隔几个月就会换上新面孔。只有夏元吉始终稳坐尚书之位,同北京的郁司徒一般,堪称南京户部的定海神针。
“诸位暂听本官一言,今上奉行太祖高皇帝之法,以钱钞充禄米能缓解一时之急,却无法从根本解决难题。为今之计,当设法筹集库粮,不言其他,安南大军的粮秣万万不可拖延。”
此言一出,之前谈话的三人都是一凛。
“司徒所言甚是!”
北疆的军粮可以暂时从大宁等地借调,征讨安南大军的粮秣却只能户部想办法。就食当地可以,但大战刚启,陛下又下令不得伤稼轩,此事十分难办。
“若从广西调粮……”提议的郎中都没多少底气。
之前大军驻扎之处,已征调一批粮草,再征,难保当地的土官不会造反。
户部尚书和三名下官员互相对望,都叹了口气。
国库没钱,愁得上火。
有了钱,仍旧愁得上火。
夏元吉本想与部中同僚商量解决办法,结果大家都是一脑门的官司。
空有满库金银铜钱,却为粮食发愁,这叫什么事!
户部尚书在值房里发愁,大明的最高统治者朱棣,正在奉天殿西暖阁里发火。
礼部的奏请被摔在地上,朱棣横眉立目的拍着桌子,怒斥道:“太祖高皇帝之制,民年四十以者始听出家!今直隶及浙江诸多府县,请度牒者竟达千八百余人,其间多为弱冠而立之年者,是不知朝廷之令?!”
礼部尚书跪在地上,一脸的愁容,“陛下,此事……”
“朕不想听你解释!”朱棣怒道,“朕只问你,这一千八百人的度牒,可是礼部许发?”
“……是。”
朱棣怒火更炽,“如此多壮年之人私披剃为僧,僧录司不加详查,便给以度牒,是为渎职。礼部不考其行,更有失察之责!尔为一部掌印,不能驱下官尽其责,理应同罪!”
礼部尚书硬着头皮道,“陛下,臣知错!”
郑尚书脸苦,心里更苦。
实话实话,虽然僧录司归礼部管,但这件事真不是他的责任。锦衣卫给皇帝递条子之前,他同样被蒙在鼓里。一千八百人的度牒,说发就发,一点风声不漏,郑尚书竟不知道,自己手下有这等能人!
如果能平安过了天子这关,不被摘掉乌纱,他必定会追究到底,让背后推自己顶缸的小人好看!
真当他郑赐是个软柿子,任由搓圆捏扁不出声?
郑赐心中将背后害他的小人唾骂千遍,表情却愈发惶恐,不做任何辩驳,连连请罪。
见郑赐认错态度良好,永乐帝冷静下来,也晓得这事不能全怪他。念及夺下南京之时,郑赐迎驾有功,朱棣终究没摘了他的乌纱,只罚俸三月,令其回家反省。
“此事作罢,再有同例,定然不宥!”
“陛下隆恩!”
郑赐过关,僧录司和礼部中的某些人注定要倒霉。朱棣不动手,郑尚书也要把人揪出来,杀鸡儆猴。
刑部尚书不是白做的,当初怎么收拾在刑部起刺的,挪到礼部一样适用。至于冒请度牒的一千八百人,永乐帝亲自下令,没发度牒的停止发放,发了的全部收回。
这些人“出家”的理由,朱棣心里门清。
僧人不用交税,不需服劳役,有了度牒,官府也不得追究。
剔个光头就想逃税逃劳役?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
就算是皇帝,每天也要辛勤工作,完成分内职责。不勤劳工作艰苦奋斗,只想每日安逸的睡醒吃吃饱睡,世上没有这样的道理!
朱棣冷笑,“此次涉案之人,年三十以下者发辽东甘肃,不许转调顺天大宁!三十以上四十以下者,发云南广西种田。年四十以上者发还原籍,告知乡里!朕遵承太祖旧制,从不敢轻忽,却有下人犯禁若此,眼中可还有朝廷法度?如此纵肆之徒,遇赦不宥!”
礼部尚书白着脸离开,兵部左侍郎奉令籍录兵册。
想逃税?想逃劳役?永乐帝会让你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发完了火气,永乐帝坐在西暖阁内,没来由得疲惫。
国境不平,各地天灾,本已让他劳心劳力,又有如此小民行诡诈之事,换做四年前,绝不是充军发配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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