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原始做代购(89)
乌罗捂着自己的额头沉默了许久,他在深呼吸平复心情,免得自己会被气到英年早逝,三个人就这么无声地僵持了片刻,而部落里的男男女女则在各种各样的角落里探头围观,没有人说一句话。
大家都长着眼睛,加上鱼肉跟兽肉的填补,他们在晚上的夜盲症基本上没有了,能在黄昏过后仍看得清清楚楚。
乌很生气!
第62章
“你为什么要去看太阳?”
很生气的乌罗好不容易平复了自己鼓胀的太阳穴, 他都不敢上手去按, 生怕血跟脑浆会冲破那个薄弱的穴道,被血压气到飙出来, “你不觉得那样很刺眼吗?”
“是啊!”辰理所当然地说道,“不过你说要看,所以,我就一直在看。”
乌罗竟然无言以对,感情他还要为这小孩的傻逼买单,因此诚恳道“你难道没有想过,看地上的太阳来观察吗?”
辰恍然大悟“这样啊, 可是地上的太阳会跑啊?”
“是啊。”乌罗幽幽道,“太阳都知道跑,你的眼珠子却不会跑。行吧,你起来, 咱们到洞里好好去聊聊, 你最好找出点什么玩意来, 属于能挽回你眼珠子的那种程度, 不然你今天半瞎差点吓死我的事儿咱们俩没完。”
出乎乌罗的意料, 辰还真观察出了点东西来。
当然不是太阳,是辰跟乌罗说过的那两颗星星。
那其实并不是两颗星星, 而是两颗最亮的星星,在它们附近还散落着许多小星星, 只是较远, 看得并不太分明, 辰观察了几十个夜晚,发现这两颗星星跟附近的小星星会缓慢地变换姿态。
“下雪的时候,是蛇;现在,是……鸟。”
辰将自己画好的图展现出来,他不太确定地说道,图上除了最亮的那两颗星星画得比较大之外,其余小星星几乎都只是点上去的。
乌罗眯着眼细细观看在冬天的时候,这两颗星星与其他星星衔接起来像是一条潜伏的蛇;而入春后,它们的大概模样变成了一只鸟雀。
光看点不太容易察觉,可是将点连起来,就能得到大概动物的形态。
这让乌罗想到了北斗七星,古早的时候就有过记载,因为北斗不变,被奉为帝星,意为中央,因此之后人们分阴阳,建四时,均五行,移节度,定诸纪,皆系于斗。
这意思其实就是说,人们将天地之间的运转,四个季节的轮换变化,五行分布,人世间的吉凶祸福都通过观测北斗七星来制定。甚至历史上还有一次真的预言准了,说是什么扫把星入斗,结果当时的皇帝果真暴毙。
不过这种历史杂谈无关紧要,不管那个皇帝要怎么暴毙,是横着毙还是竖着毙,都帮不上任何忙。
乌罗还记得自己在商场的书店里强行补课的时候,书上有提到过斗柄东指,天下皆春;斗柄南指,天下皆夏;斗柄西指,天下皆秋;斗柄北指,天下皆冬。
这意味着天上的星星的确对季节有所指向。
只是没想到这个世界是按照青龙朱雀来分布的,以后说不准能折腾出四宿来,蛇冬眠,鸟春归,记起来似乎都很合理,只是不知道夏天跟秋天会分别是什么动物。
“你小子可以啊。”
乌罗看着辰憨态可掬的笑容,忍不住上手掐了一把肉肉的脸颊“记你一头功,我这里没有什么别的,给你眼药水滴一滴,最近就别记录了,跟着其他人一起去玩吧,过段时间等我琢磨出来再跟你说新的内容。”
辰本来听到前半段,脸色不自觉黯然下去,听到后半段又立刻生龙活虎起来,他睁着眼睛让乌罗给他滴了眼药水后,就欢快地跑回小伙伴当中去了。
“啧——后生可畏啊。”
摘下眼镜就是睁眼瞎的乌罗看着手里的纸张,禁不住感慨道。
张目对日,明察秋毫,果真是明察秋毫。
这头在观看星辰,另一头同样在仰望繁星。
阎坐在屋顶上看着璀璨的星空,只不过他不如辰那样在茫茫宇宙里搜寻时间的概念,那个东西很早就被他丢弃了。
时间对于这个世界并没有太大的意义,他好几年前开始就不缺食物了,因此只需要感知大概的季节跟时间就已经足够了,春日种下去的种子秋日能不能收成得好,都无关紧要。他有足够多的肉,同样有足够多的果与实。
这些只不过是用来以备不时之需的存粮,有时候用来交易。
“爸爸。”
阎小旺努力攀爬着,大角鹿看得腻烦,就用脑袋托了他一把,把小孩子顶上了屋顶。
而巨狼只是静静地蛰伏于月光之下,银色的河流湿润着牧草,些许寒气扫进那厚实的长毛之中,它美丽的眼睛凝视着这轮月色,不去迎合森林里此起彼伏的嚎叫声。
那并不是它的同伴。
而大黑正在美滋滋地嚼着鲜嫩的牧草。
“干什么?”阎平静地问他,目光并没有移动下去,似乎并不担心这个胖墩墩的孩子会摔下屋顶去。
好在阎小旺虽然有点肉嘟嘟的,但身手还算没丢他老子的脸,一番王八潜沙的扑腾过后,总算真正爬上屋顶,然后开始摇摇晃晃地走到父亲身边去,一下子就扑到阎的肚子上。他将自己充作石杵,反复在阎的身上碾来碾去,这座屋子太寂寞,而阎又过于习惯寂寞,这让还没彻底认识到这个世界的阎小旺时常觉得可怕。
“爸爸。”阎小旺又一次唤他,圆圆的眼睛闪烁着好奇的光芒,“他很危险?”
阎失笑道“你很在意吗?”
阎小旺严肃地点点头“他是你唯一害怕的人。”
这话叫阎有些出神,他下意识伸出手来抚摸了下阎小旺的头发,那柔软的发丝卷曲在指尖,仿佛植物在生长时缓缓冒出的柔嫩新芽,。
“你懂什么是害怕?”
“危险就很可怕啊。”阎小旺理所当然地说,“你不跟我说话,我就觉得很吓人;别人拿长矛刺我,我也觉得害怕;很大很大的兽扑过来,我也怕。”
阎于是轻笑起来,他又问道“那你觉得他可怕吗?”
“看不出来。”阎小旺摇摇头,他说,“他很怪,不过不难看,对我笑,是好人吧。可是你又说他很坏。”
“我只是说他危险,并不是说他坏,更不是害怕他。”
阎漫不经心地回答道。
“危险,却不害怕?也不坏?”阎小旺有点纠结,这跟他所受到的教育与认知显然是矛盾的。
河水是危险的,会冲走野兽,所以不能贸然下去;森林是危险的,到处都有兽想捕食,所以要时刻注意观察……
“你讨厌危险的东西吗?”阎再一次询问他,嗓音低哑,似是带着笑意。
阎小旺撅起嘴道“是我先问的。”他并没有倔强太久,就老实地回答了,“不喜欢。”
“危险的东西有时候也很美丽,你还不到明白的时候。”阎露出微笑来,他笑起来的时候令阎小旺想到月亮,并不是此时此刻这样丰盈充沛的月色,而是最暗的那一刻,月亮完全被笼罩后,会有一圈幽幽发亮的光芒萦绕在天空之中。
淡,而难以忽视。
它并不为照亮尘世间而来,又绝不容世俗忽略。
寂寞、暴力、恐吓、幽闭的确是人最为惧怕的东西,可除此之外,还有另一些东西,是令人惧怕的。
那就是未知。
“我并不害怕他,我是敬畏他。”阎缓慢地说道,“能坚持自我的人是很难得的,尤其是当他还那么做了。他来与我交易时,我故意激怒他,打击他,他却没有因此绝望,更没有恼怒。”
看得出来,那人来得并不久,恐惧并不会在短时间内那么轻易地消散,尤其是来自一个同类的否定。
阎小旺不懂“这很厉害吗?”
“这很厉害,足以说明他是个很有本事的人。”
这个世界的人难以理解这种理智,更不可能明白当阎看到那双平静而稳定的眼睛时,所受到多大的震撼。他也曾痛斥过自己的命运,于鲜血淋漓的荆棘之中走出伤痕累累的一条路来,道德与法则被轻易抛在脑后,轻松简单的杀戮远胜过不厌其烦的教导。
他并不是在说游戏,而是在说生活。
没有任何人指引道路,没有任何人能够理解,分明环绕在人群之中,却难以吐露苦闷与忧愁。
阎不得已,他与这个荒凉跟原始的时代争斗过太久,久到他筋疲力尽,久到他绝望,既无法完全妥协,又无法不去妥协。于是只好无可奈何地与这个世界相融合,最终诞生出一个连自己都不忍直视的荒谬怪胎。
他淡忘太多东西了。
偏偏此刻有人站立在他面前,指向远方,轻声慢语,告知他自己决意移山倒海,更改乾坤。
阎怎能不觉得荒谬可笑,又为那其中蕴含的平静与坚定所震撼。
“你不明白。”
阎平静地微笑着。
“真正可怕的是,我开始相信他能做到。”
“那不好吗?”
阎轻声道“他将瘦骨嶙峋的动物喂养长大,最终会诞生他无法控制的东西,那很好,会让这个世界更有趣些。”
到那时,就不是人与兽之间的争锋,而是人与人之间的。
人们痛饮的不再是野兽,而是敌人的鲜血,他们悬挂的胜利品将成为同类的头颅而绝非是猎物的尸骸。
只是那也许需要很长很长一段时间。
长到肥沃的泥土上种满食物,牛羊成群啃食着大地,林木被砍伐,他们建起高耸的建筑只为了与天地更接近。
“既然有趣,那为什么危险呢?”阎小旺更不明白了。
阎笑着,轻轻抚摸他的头,这次的问题没有回答。
可是月光听见了,这个男人心脏里传出的呼喊。
男人在诉说我要是与他贴近,也许会匍匐在他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