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原始做代购(189)
“然后。”阎泼了冷水到身上,血混着水流淌下去,慢慢就只见疤痕不见血,他身上没有太多伤势,不过看起来已经足够触目惊心了。
乌罗摇摇头道“其实我并没有实际的证据,只是觉得你说话的口吻很奇怪,你先说他们逃不过去,我能明白。森林里头危机四伏,山火烧了这一片,并不一定烧了另一头,还有许多兽群要繁衍,这些逃跑的人是白入口的猎物。”
“可是你刚刚说,他们撑不到回去了。”乌罗很慢吞吞地对他展露出一个近乎友好又有些冰凉的微笑,“我想知道是什么让你突然说这句话。”
“就不能是一时兴起?”
乌罗看着他,有点无奈“你确定要这么回答我?”
阎洗澡的声音很小,甚至可以说有些安静,连玩水的幼稚举动都没有,他沉默了很久,直到乌罗察觉到其中沉默意味着的答复,便识趣地转移话题“既然你不想提,那就不提,这次你没有受伤吧。”
“有,不过不严重。”阎冷淡地回答他,“我不是不想提,而是在想该如何回答你,简单来讲,你知道有些人格外受动物或者婴儿的欢迎,可有些人却正好相反吗?”
乌罗沉思片刻道“知道,不过这不是说动物跟婴儿能敏感感知到人的情绪来判断是否好接触吗?”
阎哼笑了一声,他忽然转过身来,这下乌罗能很清楚地看见对方的肩膀上有个类似淤青一样的东西,本来以为是纹身,不过看见他活动肩膀时下意识蹙眉,很显然是新的伤势。
“也许有一定道理,不过我不太清楚,我只是能听懂兽吼,也曾经被误导过。”阎伸手摸了摸肩头的伤痕,那就像是一块画布,乌罗还记得他身上那道爪痕,一共是三道齐整的伤疤,深入皮肉,如同符号般的黑色纹身被拦腰截断,顺着肩胛骨一直拉到腰身处。
“不用问我怎么学,我不懂,而且这跟沟通没有任何关系,我只是能从兽吼里听出它们大概的情绪,许多对动物有所研究的猎人同样能做到这一点,这种天赋并没有让我更特殊,反倒让我差点被吃掉。”阎说起这件事来仿佛是别人的玩笑一般漫不经心,“我刚刚听见有野兽在进食了。”
沉默维持了一段时间之后,乌罗看得出来阎的热血大概全被冰冷的湖水浸透了,他现在站在月光下,神态比水更冰冷,那种浴血后散发出来的热量顷刻间消散无踪,看不出半点情绪来,便有些犹豫地解开气氛“你全身都有纹身,都是你的部落刺下的?”
“我去过足够多的部落,也有过无数身份,阶下囚、座上宾,甚至是神。”阎嗤笑了声,他慢慢道,“每个部落总要留下一点印记,跟人去旅游并没有任何不同,你看到名胜也会想要拍照,而我身上的纹身同理,这时候的刺青其实跟身份的证明相同,他们将自己的信仰跟图腾烙印在肌肤上,便坚信不疑你会从此温顺地屈从于他们的神明,算是一种取信的手段,会很丑吗?”
“不——不会。”
乌罗应了声,眨眨眼,没有想到会翻开旧日的老历史,将那些疮痍重新打开翻阅,又难以克制自己的好奇心,便略微谨慎地回答道“很好看。”
阎于是抬起头来,盯着他笑了笑,透着刀锋的冰冷跟锐利,又如同蛇瞳般阴冷,让乌罗想起刚刚从这个人手下试图逃窜走而喷出血雾的那具尸体。
他觉得自己此刻就像那具尸体一样冷。
“你害怕了。”阎凝视着乌罗的脸色。
“只是有一点冷,毕竟冬天要到了。”乌罗顿了顿,脑海里又翻涌起阎曾经告知于他的一些旧事,那个可悲的女孩子,那个未来得及绽放的年轻生命,便微微叹息,“你可以洗快一点,要是着凉,我可不想给你泡感冒冲剂。”
阎应了一声,又轻声细语道“如果你死了,我也会把你留在我身上。”
“呵呵——”真是让人笑不出来的冷笑话,乌罗对里头隐含的不怀好意翻个白眼,讽刺道,“那我要刺在你的脸上,跟黥刑一样,这样一照水或者跟人家打招呼就能看见了,免得你以后只有洗澡的时候才能顺带着缅怀我。”
阎欣然同意“可以。”
可以个头!半夜不睡觉一起发神经。
“那你呢?”
乌罗挑眉道“要是你死了,我……嗯,之前我自己挑了位置,不要说我不公平,你自己挑个位置吧。”
风忽然大起来,听不清阎有没有笑出声,他慢条斯理道“我要刺在你的腿上。”
这个位置出乎乌罗的意料,他本来还以为按照两个人没脸没皮的状态跟关系进度来讲,说刺在心口土得合情合理,甚至令人能欣然地掀桌怒喊狗血,因此听到另一个答案难免讶异“腿,这有什么不为人知的讲究吗?”
“没什么,只是觉得这个回答比较猥琐而已。”阎慢悠悠地回答他,然后吸一口气,没入了水中清理头发上的鲜血。
乌罗“……”
等到阎上岸来换上衣服,时间并没有过去多久,他身上涌动的热气终于平息,重新又恢复成冰冷。
“你经历过多少次了。”乌罗这个晚上既没出力也没出钱,连口水都没浪费太多,最多出了一双眼围观当吃瓜群众,于是特意多问两句掩盖自己的心虚,“我是指这种事情。”
阎正在穿衣服,沉思了片刻道“不记得了,太多次了。”
就是因为太多,所以才能那么毫无迟疑,精准利落地收割掉每个人的性命,跟医学生在动物身上实验不同,死亡成了最好的练习手段,不管是石头还是长矛,又或者是弓箭,血淋淋地穿透前一刻还活蹦乱跳的生命,令他们变成它们。
生灵与死物的转变快得让人意料不到。
“那往日你都是怎么处理的?”
“按照佛家来讲,那就是能渡的渡,不能渡的超度。”阎几乎没有想太多,他知道乌罗并不是真的想要知道他的过往,只是想从这些经验里了解琥珀到底抉择哪条路,他们两个人都知道太多未来,能从蛛丝马迹之中窥探到历史会翻向哪一页。
乌罗无奈道“俏皮话固然可爱,只是卖萌可耻啊。”
“那萌吗?”阎愉悦道。
萌萌萌。
乌罗翻了个白眼,提着手提箱跟阎往回走,他们回去的时候,地上的尸体已经少了一大半,部落里的人仍然如同勤劳的工蚁那般战战兢兢且认认真真地干着活。这次受伤的人远没有之前多,毕竟当时是真刀真枪地撞上了,这次还隔着围墙,琥珀坐在广场的木头上不知道在想什么,有一节草绳被她拿来当做皮鞭,俘虏里的不少男人脸上都红彤彤的。
今夜的琥珀的确很暴躁啊。
乌罗看着那些绳印跟巴掌,想也知道这群人肯定没有多安份,而琥珀现在的心情同样不见得优美到哪里去。他虽然是个胆子极大的男人,但是在挑衅女人的暴怒点上没有任何自信,于是在众人之中寻找了下阎小旺,左找右找都不见人,便找就近的族人询问“小旺呢?”
“在屋子里给大家看伤。”女人匆匆忙忙地回答他,然后又匆匆忙忙地跑走了。
阎也在找阎小旺,方才一片混乱,他倒不是担心阎小旺的人身安全,只是担心这孩子不知死活要去帮忙,探过身来问“去哪里了?”
“在屋子里,她说在………”乌罗的脸上露出有些困扰又似乎略带疑惑的笑容来,“帮人治伤。”
有一说一,孩子小归小,可好用是真好用,阎小旺跟着他爹没有光吃白饭不长脑子,还是多多少少学到了几招。作为三口之家里最为勤劳的小孩子,一般来讲乌罗负责提议,阎负责实施,那阎小旺只能折合居中,自食其力。
男人们坐在医疗室里有点一惊一乍的,看着小孩子严肃着脸高坐着,要换成是小酷或者羽之类的,早就一唱一和臊得两个少年人滚出门去了,偏生是阎小旺,就一时间支支吾吾,既不敢不信,又不敢全信。
之前磨碎的米糠被揉成黄米面,贴着兽油下锅煎成一块块酥软的油糕,吃起来没滋没味,还有些粗糙,可到底沾点油腥,塞在嘴里又软又弹,冷了能当过年发的状元糕吃,还算有点意思。
阎小旺一边往嘴里塞油糕,一边含含糊糊地问他们“你们谁先来。”
其实一般来讲部落的医疗室没有什么轻伤患者,现代人划伤手指贴创可贴,原始人压根不贴,只要止住不流血就没有什么大事,有事就拿草木灰一敷,反正要钱没有要命一条,好比琥珀糊了半脸血,心知肚明自己就脸上开了个小口,从熄灭的火堆里抄了一把往额头混着血块擦一擦,楞是一动不动。
因此在这里的基本上都是重伤的人。
等乌罗跟阎赶到的时候,阎小旺正吃完油糕在烧火,伤患们正愁眉苦脸地坐在地上看着他烧水,如同西游记里被绑架的师父跟三师弟,而阎小旺一人包揽大王小妖外加伙头兵,以堪堪没超一米四上公交车压根不需要花钱的身高给予人们泰山般的震撼感。
“绑定奶啊。”乌罗用手肘撞了下阎,乐不可支道,“你之前的课没白上。”
阎点点头,没说什么,只是自己走过去坐在了位置上,这下大家就全涌了过来,苦着脸让他看伤势。
这种场合并不适合乌罗,他靠在门边笑了笑就转身离开,先去看了看俘虏们——之前抓的人已经不少,跟养兽类差不多放在一块儿。那时候只剩下女人都有反抗的,更别提这次还有不少男人,而且这些男人加起来堪比他们的全部战力。
当然,这个前提是不将阎算在其中。
他根本就是从无双游戏里出来的角色,心眼大概全藏在纹身底下,身上有多少纹身,就估摸着有多少心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