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梨将手背触上楚迟思的额头,探了探她的体温,稍许有些不安:“你好像有点低烧。”
楚迟思心跳得很快,她深吸一口气,很快便把情绪都压了下来:“不,我…我没事。”
她脸色白得像纸,呼吸都急促了很多。更别提微微颤抖的指节——唐梨才不会相信楚迟思是真的“没事”。
“是我让你想起了什么吗?”唐梨小心翼翼地询问着,“我们要不要去酒店先住几天?”
唐梨太聪明也敏锐了,总是能及时捕捉到她细微的一丝情绪变化,并且及时地照顾她,安抚她。
可也正因为唐梨对自己太好了,处处体谅处处照顾,反而让楚迟思越发战战兢兢,越发惶恐不安起来。
那些记忆乌云般笼罩着心尖,兜头向她砸下来,反复、反复、反复,一刀刀刻到她骨骼里:
【你不配得到她的好。】
【你早就不是原来的楚迟思了。】
“迟思,迟思?”
熟悉声音将飘散的思绪聚集起来,楚迟思有些恍惚地睁眼,便见唐梨满脸焦急神色,一直注视着自己。
“走吧,我们不住这里了。”唐梨拽起她的手,不由分说将她拉向门口,“我去订酒——”
楚迟思将她挣脱开来。
“没事的,”楚迟思小声说着,“我去洗个澡,清醒一下就没事了。”
楚迟思怎么都不肯出门,唐梨到最后也拗不过她,只能叮嘱几句说自己就在外面,让她有事情随时喊自己。
热水被打开,雾气缓慢地蒸腾而起,很快就遍布了整个卫生间,楚迟思泡了个澡,确实感觉好多了。
她换了一身干爽的睡衣,拿了块毛巾来,对着镜子擦了擦湿漉漉的长发。
雾气不知何时散去了。
镜子中站着一个人,黑发黑眼,皮肤苍白,面上带着熟悉而又陌生的笑意,她懒洋洋地踩着高楼边缘,身后燃起了漫天火光。
“哐当——!!”
小疯子将五指攥成拳,而后猛地砸上了玻璃,她微笑着,笑容肆意:“你在看我吗?”
楚迟思:“……”
小疯子力气太大,敲得整块玻璃嗡嗡作响,可无论再怎么吵闹,终究还是被困在镜子的另一边。
浴室里面还是很安静,一点声音都没有,楚迟思沉默着看着她,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我在看你,也在看我自己。】
“我就是你,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小疯子歪着头,笑得很甜,“你在惶恐,你在不安,你很害怕失去她。”
楚迟思轻轻点头:“是的。”
“所以你才更应该把她锁起来,”小疯子抚着镜面,蛊惑一般,“让她彻彻底底地属于你。”
楚迟思向镜子走去,将手覆在镜面之上,小疯子也凑过来,与她靠在一起。
两人依偎着,不分彼此。
热气在玻璃上印出些雾气,却又很快被她抹去了。楚迟思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血液与火光都消失了。
镜面里平静一如,只有地面湿漉漉的浴室,只有她苍白的面容,和那一双亮得吓人的黑色眼睛。
只有一个用各种谎言与蜜糖,将自己伪装得很好的骗子;一个藏在这副漂亮皮囊之下,彻头彻尾歇斯底里的疯子。
-
楚迟思洗澡洗了很久,洗的唐梨都开始有点担心,正思考要不要砸门的时候,老婆终于慢悠悠地出来了。
被热气一蒸,楚迟思脸颊看起来红润了不少,神色平静了不少:“唐梨。”
“来来,坐过来。”唐梨拍拍身旁的床铺,“我帮你吹头发好吗?”
楚迟思依言走过去,乖巧地背对着她坐下,长发披在身上,散出些湿润的水汽来。
唐梨动作很轻,也很仔细,指尖轻柔地揉着长发,将热风轻悠悠地吹过来,把那些残余的水汽吹干。
楚迟思舒服地闭上眼睛。
吹风筒嗡嗡运转着,热气四处流淌,将身体都烘暖了一点。她能闻到那人的梨花淡香,只觉得心都安静了许多。
楚迟思的头发很长,也很柔顺,丝缎一般垂在唐梨掌心,密密地被拢着又散开,手感十分好。
唐梨将她长发差不多吹了个半干,只剩下少许发梢的湿气,留着自然风干就好。
楚迟思凑过去亲亲她,亲的唐梨有点脸红:“谢谢。”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两人还在睡前看了一场电影,是部有点老掉牙的爱情片,看得她们有些昏昏欲睡。
电影看了半截,两人都决定要睡觉了,唐梨将灯光关闭,整个房间都坠入黑暗中。
夜色愈浓愈深,纱帘被微风轻柔地鼓动着,她的心帘也跟着轻晃,久久无法平静。
楚迟思依偎在她怀里,耳侧是清晰有力的心跳,呼吸声落在头顶,一滴滴凝成了露珠,滚落在耳廓之中。
……唐梨好像睡着了。
可是楚迟思却一直睡不着,哪怕被人抱在怀里,那些记忆仍旧在耳旁窃窃私语着,诉说着怪异的欲念:
她渴望鲜血,渴望疼痛。
她渴望枷锁与束缚,渴望暴烈的、偏激的、疯狂而沉重的爱意。
耳鸣声尖锐而刺耳,头愈发疼了,楚迟思慢慢坐起身子来,在一片黑暗中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她深呼吸着,耳鸣声终于渐渐褪去,眼睛也逐渐适应了黑暗,而目光像是被什么索引着,落在床头柜上。
楚迟思的记忆力很好。
她记得唐梨习惯在床头柜里面藏一点武器,以备不时之需。而且为了能够在袭击时及时拿到,柜子一般都是不锁的。
楚迟思勾了勾拉环,果不其然,柜子很轻易地便被拉开,展露出与她幻想所契合的物品来。
里面摆着唐梨的金属,好几盒同样型号的子弹,还有好几把不同类型的刀刃。
楚迟思拿出一把折叠小刀来,“啪嗒”将小刀翻开,昏暗的夜色中,刀刃似乎泛着些许冷光。
如果我受伤了,如果我死了……会回到重置点吗?
那个原本很明晰的答案被三万次记忆冲刷着,无论是再怎么坚硬的岩石,都最终被撞碎成为无数砂砾,消失在滚滚长河之中。
楚迟思举起刀来,将刃尖轻压在自己手心间,她微微用力,便感受到了那久违的疼痛。
她害怕疼痛,她渴望疼痛,她厌恶疼痛,她着迷与疼痛——究竟什么是真,什么是假,楚迟思已经有些分不清楚了。
如果再深一点点,再用力一点点,刀刃就会划破皮肤,溢出血来。
楚迟思这样想着,正准备再继续用力,然后——
手腕猛地被人握住了。
唐梨的声音落在耳侧,于死寂之中轰然炸响:“迟思,你在干什么?”
楚迟思手腕一麻,那把折叠刀便落入了唐梨的手中,被她“啪嗒”一声合了起来。
唐梨拧着眉心,浅色眼睛浸在晦暗的夜色里,像一场老旧的电影,只余了灰白两色。
楚迟思哑声:“我……”
她不知道唐梨什么时候醒来的,可自己确确实实被抓了个正着,没有任何狡辩的余地。
“我没收了,”唐梨一字一句,随手将刀刃扔到远处,“不许再用这个东西伤害自己。”
她声音冷静得出奇,可就连楚迟思都能听出来,那冷静之下,深深压抑着无数翻涌的情绪。
“迟思,你是睡不着吗?”
唐梨攥着她手腕,向前靠了过来,半压在楚迟思的身上:“我可以帮你。”
呼吸吹在耳侧,又热又烫,让楚迟思不禁打了个哆嗦。
第91章
(……)
“…别碰我。”
楚迟思猛地挣脱开唐梨的手,她呼吸有些微微颤抖,胸膛不止起伏,声音微哑:“你别……”
唐梨打断了她:“楚迟思,我是你老婆。”
“我是从小就认识,相处了许多年,再熟悉不过——在现实之中的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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