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逃十八年,十八年的悬案,仍不肯为我们解开吗?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
她喉咙压着哭腔:“当我求你了奶嬷嬷,奚奚是不是我的亲骨肉?你倒是说句话啊,你说句话啊!”
年氏被她扯着衣领,抱头乱窜:“不要打我,不要打我……”
颜袖眼里的光暗下去,痛苦地垂下头。
“我不打你,不打你……”
年婆子畏惧地看她,看她失魂落魄地坐在那,秀雅挺直的脊背垮下来,张张嘴,又再次闭上。
……
大宫女宁游左找右找找不到主子,深觉诡异。
娘娘这些日子到底在做什么?
作为娘娘的心腹却整日看不到娘娘的影,她隐隐不安。
……
“奶嬷嬷,你躺好,我帮你洗头发。”
颜袖搀扶着瘸腿的年氏。
年氏惶惶然躺在小榻,手指揪着衣角,做梦都不敢要金尊玉贵的中宫之主伺候她。
可事情就这样发生了。
干枯毛躁的头发过了水,玉白的手指揉过她头皮,力道轻柔。
半生为奴,半生逃亡,陡然尝到如此温情,年氏不声不响流了泪。
“娘娘……”
嘶哑的声音响起,颜袖动作一僵:“奶嬷嬷?”
……
大太监杨若躬身上前:“陛下,她肯说了。”
季萦御笔一顿,停下手头之事:“这个老货,再不开口,朕岂能容她!”
匆忙赶往乾宁宫。
……
偏殿,帝后在上,年婆子匍匐跪倒在地:“老奴有愧!”
等了十八年终于等到水落石出的一天,颜袖稳住情绪,柔声道:“奶嬷嬷,把你知道的、看到的告诉我们,本宫与陛下不会追究你的罪责。”
季萦寒声道:“朕恕你无罪,接下来的话倘你有半句不实,你该知道后果。”
“是……”
年娇娇战战兢兢垂手而立:“娘娘身边有奸细……”
殿内静悄悄,唯有年婆子一人说话的声音徐徐回荡。
开春,天儿还是很冷,京城忽起一阵狂风。
大宫女宁游和只无头苍蝇似地乱转,时而抚抚心口,时而皱眉叹气,像是有天大的烦心事。
“……娘娘那一胎是难产,生下公主就晕了过去。
“那日情形非常乱,陛下遇刺来不及赶来,不仅皇宫乱,乾宁宫也乱。
“娘娘和二小姐一前一后发动,二小姐生的也是一个女儿。
“公主生下来和一般的婴儿不同,一点都不皱巴巴的,天生灵秀,是老奴见过最漂亮的孩子。只是喂奶的功夫,等我再去看,发现公主被人掉了包。
“宁游伙同二小姐偷换了小公主。
“适逢娘娘昏迷,陛下遇刺,宫里乱得一塌糊涂,我人微力薄,有心出宫给老夫人报信,转念一想,事是二小姐做的,老夫人是信亲女儿,还是信我这下人?
“有了迟疑,宁游那丫头盯得又紧,我不敢贸然行动。
“事情还没完,福寿宫也掺和了进来……”
季萦气息微沉。
回想那日的凶险,年婆子声音发颤:“我惦记小公主的安危,一心想往二小姐身边凑,许是被她怀疑,她不准我靠近公主殿下。
“我不知该怎么办,不到一刻钟,福寿宫来人态度强硬地抱走‘小公主’,那哪里是小公主啊,分明是二小姐的孩子!
“但她们还是抢了过去,我不放心,偷偷溜去看。
“福寿宫的人根本没想到我有这胆子,我躲起来,看见太后身边的人活生生掐死那孩子,不知从哪又抱来一个刚出生的婴儿……”
年婆子面白如纸:“事涉太后,事涉天家秘闻,老奴就是那一日被吓破胆。
“宫里乱糟糟,死了好多人,趁宁游不备我钻狗洞逃出来,逃生途中摔断腿,为苟活,狠心用刀子划破这张脸……”
她声泪俱下:“二小姐的孩子早就死了,如今身在京城的四小姐才是陛下和娘娘的亲女儿,老奴愧对娘娘,愧对陛下,求陛下娘娘……开恩呐!”
第62章 长街遇袭
“废物!人怎么还没抓到?!”
皎月宫,公主殿下大发雷霆,一应宫婢跪倒在地,季青杳气不打一处来。
年婆子活一日,那刀就悬在她头顶一日,说不准何时就会落下来。
她现在仰仗太后,可太后那个死老婆子又怎会让她好过?
想活命她就得往上爬,踩着所有人的尸骨上到最高位!
年婆子不能留!
但这悬阴门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悬阴老祖又是谁?
屡屡坏她好事,季青杳脸色铁青。
她这宫里的人多数是死老太婆的眼线,当了十八年的傀儡,真是腻味了。
她靠在椅背闭上眼:“查到悬阴门的老巢没?派人去闹一闹,让他们自顾不暇,没空来捣乱。”
拥有三千门徒的悬阴门没那么好对付,宫婢不敢在此时惹怒她,低声应是。
季青杳睁开眼,命人奉上笔墨纸砚,手书一封交由亲信秘密送往仪阳侯府。
她怎么能忘记那位“好爹爹”呢?
有便宜不占是王八蛋,魏家到底煊赫多年,底蕴仍在,倘若太后靠不住,这就是她另一条出路了。
且不说公主殿下的亲笔书信送到仪阳侯手中引起‘亲爹’怎样的伤感唏嘘,魏家,惊蛰院,郁枝瞧着送进院来燕环肥瘦的十名美人,醋罐子都不知翻了几遭。
美人各有千秋。
初春,不嫌冷地穿着诱人的单衣,长腿细腰,波涛汹涌。
看看她们,再看看自己,想起四小姐不止一次夸她身材好,郁枝心底的醋意稍微收敛。
“奚奚还睡着呢,金石,安排她们住进后院。”
“是,姨娘。”
金石银锭是郁枝的左右手,忠心不二。
姨娘不喜的她们也不喜,不过十名美人是魏夫人好心送给女儿的床伴,金石态度不冷不热:“诸位,请随奴来。”
为首的女人站着不动,其他九位美人也和木桩子似地杵在原地,郁枝脸色微冷。
“不劳郁姨娘好意,奴家在院儿里等着就好。”
她们说辞一致,当着满院子下人故意落姨娘脸面,金石银锭暗道一声“不识抬举”,要不是看在夫人的面子,就这些人早被打出去了!
郁枝对‘情敌’装不出温柔和善,她醋得要死,既然这些人愿意在庭院冻成‘傻狗’,她没意见,提着裙角去找自己的好狗玩。
养了一段日子阿曜已经成为看家护院当仁不让的‘大护卫’。
喂给它一根骨头,郁枝抬手摸摸它毛茸茸的圆脑。
比较了一下是阿曜的狗头圆还是太师府那只橘猫的脑袋圆,她眼睛漫开笑。
春寒料峭,风中裹挟冷意,饶是魏夫人送来的十名美人俱是有些武功底子的,半刻钟后还是感到冻脚。
她们来此哪个不是带着飞上枝头做凤凰的野心?
据说惊蛰院这位郁姨娘就是个家世贫寒的卖花女,若非好命遇到四小姐,指不定这会被谁糟践呢。
多的是人不服气,不甘心。
一个卖花女能做的事,她们更能!
怀着这般念头满心火热地踏入惊蛰院,没见着传说中仙姿昳丽的四小姐,先被卖花女的脸蛋身材惊了一惊。
瞧瞧那眼尾如水的媚色,纤细风流的腰身,说起话来柔柔弱弱,颈侧还带着吻.痕!
实在可恶!
察觉到不远处浓郁的恶意,阿曜舍弃骨头扯开嗓子凶巴巴冲人叫唤,怕它吵醒熟睡的某人,郁枝赶忙抚摸它脑袋,柔声哄着她的爱犬。
畜生!
早晚弄死你!
那女人恨恨瞪了大狗一眼,挺胸抬头,发了狠势要拿出最漂亮的一面展示给四小姐看。
紧闭的那扇门打开,魏平奚身着纯白色衣衫,秀发披散,人如玉,美如仙,睡眼惺忪地撩起眼皮:“吵什么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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