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得宋真说不上来的难受,心头难受,含含混混里,话就这样说了。
“你看得我,不舒服了。”
“你还生气吗?”
“你别这样,有气不然……你骂我吧。”
说着,宋真整个儿,都往被子里缩了缩,委屈巴巴的。
竹岁也不和她客气,“是想骂。”
“那你……”
“舍不得。”
“。”
竹岁抿唇,“刚死里逃生出来,你又不是特训过的人员,哪能骂。”
口吻板正中透着无奈,无可奈何里,宋真觉得自己仿佛还听出了两分惋惜?
病房内安静下来,见竹岁就那样看着自己,清醒一些,宋真慢慢腾腾的挪,从病床的那头,蜗牛爬的挪到了竹岁身边,不知道怎么认错,便伸手握着竹岁的手腕,眼神巴巴的,摇了摇。
“反正都不能骂,那你,你就别生气了。”
竹岁气笑了,“还有这么算的?”
“外面一堆事呢,你和我生气,浪费精力,别呢,不划算。”
宋真姿态足够低,低的竹岁长出了口气,把人的手按回被子里,才纠正道。
“我没生气。”
宋真不信,“你表情不是这样说的。”
“你不生气,不会冷脸的。”
“真不是生气。”眼睫轻颤,竹岁微微低着头,分辩道,“我只是后怕。”
后怕?
静默一霎,竹岁实话道,“我知道,数据纸对你很重要。”
“甚至有可能,你可以豁出命去。”
“但是,对我不是这样的。”
那双长眼抬起来,内里流光潋潋,诚恳到人挪不开眼去。
“虽然这样说,听起来有些自私,但是对我……”
“你才是最重要的。”
她只关心她。
竹岁:“如果再来一次,我还是希望你不要拿这几张数据纸,她要走就放她走……”
“但是她……”
佟柔做了那么多……
“那不重要。”竹岁打断道。
宋真语窒。
竹岁看着宋真,重复,“那些都不重要。”
比起宋真的安危来说,佟柔在竹岁眼里不值一提,那几张关键的数据纸,哪怕对宋真重逾千金,但在竹岁的心里,也远不及她的平安。
竹岁知道宋真有她的立场,但是她也有自己的。
她同意宋真来,帮宋真查,真的是为了重翻一桩错判的案子吗?
全国每年错判的案子总有一两件吧,二十多年,累积起来,难道每一桩有纰漏的案子,竹岁都感兴趣?
竹岁心里知道,不是这样的,她是被家里教的比较正直,但是她也有自己的自私。
如果不是宋真的母亲,她不会花这么大的力气。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宋真。
只因为面前这个人。
气氛沉默,这些话竹岁没说出来,但是宋真从竹岁的眼神中读了出来。
读出来,心头泛起说不上来的愧疚。
宋真低头下去,“对不起。”
伸手,宋真抱住了竹岁。
“对不起,岁岁。”在冷脸的女人耳边轻喃。
竹岁没有回答,宋真咬唇想了想,保证道,“下次不会了。”
说完又觉得不对,笨拙改口,“不,没有下次,好不好?”
很是有好久,宋真听到耳边一声长叹,竹岁的手才搭在了她的背上。
“好。”
肩头一沉,竹岁回抱住了宋真,将脸埋在了她肩头。
很久之后,宋真才反应过来这是个依赖的动作,而竹岁平时很少有这种姿势。
她当时……是真的在后怕。
因为自己。
*
佟柔肺部大出血,但送医及时,抢救了过来。
*
数据纸被找到了,中心实验室的搜查,就没什么必要了。
宋真之前一直没说阿尔法纸质资料的纰漏,这次找到原始数据,便连着原始数据和纸质资料一起递交了法院。
*
夏天一晃即逝,三区在这个夏天,人事有了极大的变动。
最忙的时候,宋真和左甜开车去国安局,给竹岁带晚饭,等她忙完了,宋真又开车带着在副驾上睡着的竹岁回家。
肚子大一些,宋父不让宋真这么忙,就是宋父去接人了。
*
宋真六个月的时候,这一年的秋季,法院就庄卿当年被害一案,重新开庭。
涉及三区多位领导,三个区的法官时隔多日,再次聚集到了一起,案件由最高法审理。
再见到佟柔,宋真是被竹岁扶着的,而佟柔,脸色苍白,带着手铐。
只有姿态,还是一如既往的挺着背脊,扬着头。
她们对视了一眼,佟柔黑色的眼睛冰冷的吓人,眼内不复有生气,也再不复算计。
赵正出席了这次开庭,详述了当年章峰的举止行为。
而给章峰提供毒药的人,在任毅和竹岁的调查下,也有了眉目。
这种药确实不是一般人能弄到的。
章峰当年不止被佟柔盯上了,还被国外的间谍盯上了。
毒药就是国外违规研发的生化武器。
庭审的最后,佟柔被判“间接故意杀人罪”“篡改并破坏国家机密数据罪”“绑架罪”。
法槌落下,庄卿的案件,就算是尘埃落定。
至于刑罚,当庭并没有宣判,说是择期宣布,宋真知道为什么,因为佟柔并不只犯了这个罪,她这么多年当三院的院长,泄露机密,还有贩卖实验数据各种,这些还没审,不过要审,也不是公开直播的了,事涉多位三区领导和国外多个高级实验室,加上佟柔自己又是军人,这些罪,军部会私下秘密审理。
而之于宋真,之于庄卿,甚至之于宋父,有这个结果,就够了。
把当年的事情说清楚,就够了。
也是宋真追查的最初目的。
*
当天走出法院,阳光大好,秋高气爽,宋真晒着太阳,蓦然道。
“该回老家一趟了。”
*
宋真六个月身孕,上七个月就更不方便了,竹岁和宋父商量过,这次回去还是在军部坐的军用机。
Z试剂已经在国内试用流通了,效果很好。
国家对宋真的保护没有削弱,反而因为庄卿当年中毒一事,后怕有间谍也在打宋真的主意,对宋真的保护更严谨起来。
这次背不住了,宋真六个月,是开车上去的。
下车再走一段,到山顶上时,竹岁惊讶:“结果了。”
高山杜鹃开花在春季,结果在秋季,现在过了花期,压了满满一树沉甸甸的小果实。
虽然不能吃,观赏的功能还是有的。
“是啊,我们这儿的杜鹃会结果。”宋父精神抖擞道。
本来还想打扫,结果一看,不知道村里谁来过了,又或者,差不多都来过了,墓前摆着许多花束和香烛,鲜花还未枯萎。
祭拜过,照旧,宋真和竹岁去一边走,把时间留给宋父和庄卿说话。
前些天都阴着,今天出了太阳,走到半路上,宋真呀了一声。
竹岁连忙问她怎么了。
宋真惊讶,扶着腰,对竹岁道,“他踢了我一下。”
之前胎动感觉都不明显,这是第一次宋真明确感觉到。
竹岁也觉得神奇,蹲下去听声音了。
她一蹲下去,孩子又踢了下,竹岁也摸到了,抬头起来,两个人相视而笑。
竹岁:“希望不要太调皮。”
“那你说了不算。”宋真好笑。
竹岁眨巴眨巴眼睛,“美好祝愿?”
宋真玩笑轻打了竹岁一下,两个人笑成一团。
那头,宋父话告一段落,晒着太阳,坐在石碑前,也露出了一个满足笑容。
“今天太阳真好。”
不同地点,宋真和宋父同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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