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作喜欢(6)

  然后熊思在越想越觉得神奇。

  封礼一直都冷冷的，这个他知道。
  可是封礼也一直看起来都一副很好拿捏的样子啊。

  ……那刚刚封礼那个眼神，那句轻飘飘的话，怎么就把他给吓到了？
  熊思在想起自己之前还老嫌弃人家像个娘炮，自己就先抖了两抖。


  “他刚刚说啥了啊小菠萝？”王方合问封礼。
  封礼对着他皱了皱眉，用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带了一点点撒娇意味的语气抱怨道：“小菠萝好难听啊。”
  王方合本来就是起着玩的，见他这么一说，便摇着尾巴笑着说：“好好好，那我不这么叫了。”
  说完，王方合又在心里想着，好想给封礼起个爱称啊。
  不是这种听起来就蠢兮兮的外号，而是代表着亲昵的爱称。

  他爸和他妈在一起这么多年了，他爸背着王方合，还经常喊他妈妈“素素”、“小恩”。
  叫什么好呢？


第十五章

  几天后的某个课间，班里男生十分恶趣味地用讲台上的电脑放云南山歌《老司机带带我》。

  呆在班里的几个男生哄笑，有个男生说了句什么话，逗得身边的女生拿起课本害羞地拍人。王方合也跟着笑，笑着笑着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用手肘轻轻碰了碰封礼：“哎，封礼，不然我也喊你礼礼吧。”
  这首歌中间有一段歌词，是“啊哩哩啊哩哩啊哩啊哩哩”

  封礼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有些茫然地点了点头。

  此时，歌曲正好放到“老司机你瞧瞧小妹桃花色/老司机你看看小妹生得白”紧接着又是一段魔性十足的“啊哩哩”，封礼怔怔看着讲台上投影仪放映着的视频，脸黑了下来，瞪了王方合一眼。

  黑着脸瞪人的封礼对于脑袋缺根筋的王方合来说就是抬起爪子挠人的小奶猫，十分萌且毫无危险性。王方合就这么开开心心地一手搭上封礼的肩膀，喊道：“礼礼！”
  封礼不想理他。

  “阿礼！阿礼礼！你理理人家！”王方合学着视频上的女人扭着身子舞手臂。
  封礼手里的笔差点被自己掰断。

  眼见着王方合正打算跟着音乐一起哼唱，封礼不忍直视地拉住他。想着行吧，好歹比之前的菠萝好听，便应答道：“哎。”
  于是礼礼这个听起来过于亲昵的称呼就这么被王方合叫了下来。

  晚自习下课，王方合又死皮赖脸地跟着封礼一起往宿舍走。
  刚住宿那会儿，王方合每晚都要迟一点回去，窜去其他教室和他的狐朋狗友玩。等到封礼回宿舍洗完澡之后，王方合才满身大汗地回了宿舍。

  而这几天，仿佛跟朋友玩腻了似的，王方合一下晚自习就开始粘着封礼，跟他一起回宿舍。
  “哎，礼礼，等等我！”王方合把写好的作业连带着没盖上笔盖的水笔往抽屉随手一塞，跟上了封礼。

  “哟，老王，叫这么亲密。”有个还没走的男生阴阳怪气道。
  王方合立马妖娆地扭着身子唱道：“啊哩哩啊哩哩啊哩啊哩哩”，然后换来对方豁然开朗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卧槽”。

  封礼捂着脸加快了脚步离开现场。

  王方合身上的直男气息，其实很重。
  要不是一开学封礼就敏感地察觉到这人老借着各种理由偷偷摸摸盯着他看，说不定都也要以为这人是直的了。
  不过，究竟是直是弯，其实也不好说。
  ……不对，王方合直不直，又关他什么事。

  反正，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下了课还偶尔和女生逗着玩，和男生玩梗贫嘴的时候也很有趣，男生女生缘都很好。偶尔有人嘴贱随口讽刺几句，也能被他完美地呛回来。

  所以和封礼这样的人呆在一块，不仅王方合自己没有被人贴上不好的标签，反而还让班里的人对封礼的态度缓和了许多。
 
  王方合一路小跑才跟上他，有些委屈道：“你怎么又不等我！”
  两人肩并肩在夜晚的教室走着。路上的灯有些暗，是刚好能看清路却又不大看得清周围人的脸的状况。
  “礼礼咱们走慢点儿行不行，我有点儿夜盲。”王方合委委屈屈道。

  封礼脚步顿了顿，缓了下来。

  “你干嘛啊，前两天还冲我笑来着，今天怎么又这么冷冰冰的。”王方合不大敢去搭他的肩，更不敢牵他的手，只能扯着封礼的书包带子：“嘿，这样就不怕摔了。”顿了顿又说道：“哎？怎么有点儿像在遛狗。”说完被自己逗得笑了一路。

  回到宿舍，王方合还在笑。
  封礼心想，这人笑点也太低了吧。
  跟个小孩似的。想着又拉开抽屉，想拿出钙片再偷偷吃一粒。

  “我说是照着那个云南山歌给你起的外号，其实是因为，”王方合一边从自己乱七八糟的柜子里扯出一条干净的内裤，一边道：“那天我给你瞎起外号的时候，我就想着，想叫你叫得亲一点儿。然后没什么理由，就只好这样了。”他扯出一条浴巾，掉了一地的校服，立马手忙脚乱地捡起来，一边捡一边道：“你想，这个称呼和之前什么凤梨菠萝的又不一样，我要是毫无理由地这么喊你，周围的那些人肯定又得阴阳怪气的，烦得很。但我要是因为这个歌才这么叫你，大家就会觉得是闹着玩的，就不用担心别人的目光了。哎，那个，我是觉得没什么关系啊，我主要就是、就是怕你心里会不高兴……诶为什么我口袋里有一袋牛奶糖？”眯着眼看了看：“离保质期还远着，你吃吗礼礼？加钙的！”

  封礼看着王方合手里幼稚的奶糖，和王方合脸上带了一点点期待的笑，愣愣地伸出了手。

  包装上的卡通人物咧开嘴冲他笑着，看起来幼稚又可爱，还有点蠢。
  封礼呆呆看着手心的小奶糖，脑袋忽然一抽，突兀地开口道：“我偷偷吃的那个，其实是钙片。”说着，直接把抽屉里那罐钙片拿了出来，放在桌上。

  他每次在宿舍偷偷吃钙片，王方合都要一边拿着书假装看或者抱着枕头掩饰，一边眼神躲躲闪闪地望向他，好像十分好奇似的。

  王方合傻乎乎地望向他：“啊？”

  封礼实在不想承认自己吃钙片的原因，但他既然莫名奇妙开了口，就也只好硬着头皮说下去：“我每天背过你吃的那罐，其实是钙片。我……太矮了，想长高。就吃钙片，然后还……不好意思说。”

  “噢，”王方合满心都是怜爱，觉得封礼是在找借口解释，却还是顺着他的话说：“挺好的，多吃钙片好像的确能长高。”顿了顿又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哎，你想长高对吧？不如咱们一起去打球吧？”


第十六章

  王方合想带着封礼走出来。

  他这一个月以来一直小心翼翼地和封礼相处，生怕说错什么话让他心里不高兴了。偶尔开开玩笑，一旦发现封礼脸色不对就立马收敛。晚上睡觉的时候总忍不住想，他能为封礼做些什么呢？

  抑郁症如果不好好治疗疏导，最后是很有可能自杀的。
  可他一个非专业人士，一窍不通的，又怕自己多说句什么，起反效果就不好了。

  王方合又情不自禁地想，自己申请住宿真是个好决定。不然封礼要是什么时候想不开了，就这么在宿舍里自行了断，可能都得等第二天上课老师发现封礼座位上没人，才发现不对劲。

  一个月的时间，封礼在王方合心中的形象已经变成了一枚小小的软软的脆弱的白白净净的小东西，瑟瑟发抖地躲在角落无人理睬，所有的面无表情，王方合都觉得是他可怜兮兮的伪装。
  丝毫不知自己在同桌心目中已经是这种神奇形象的封礼愣了愣：“打球？”

  “对啊，”王方合兴高采烈，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好：“高一的时候体育课都学过篮球的，基本技巧你应该都知道吧？多打打球，多运动运动，很容易长高的，你看看我就知道了！”说着直了直腰板，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封礼：“我初中的时候还被嘲笑小矮子呢，你看现在谁敢说我小矮子。”

  其实王方合也没比封礼高多少，但封礼有些心动了。
王方合看出了封礼的犹豫，立马道：“就咱俩，先练一练，你要是愿意的话，再慢慢跟我朋友一起打，不愿意的话也没事，行吗？”
  封礼停了两三秒，慢慢点了点头。

  又一个大课间。
  同学们做完早操，都慢悠悠地回了教室。王方合立马窜去器材室借了篮球，去到篮球场占了个位置等封礼。
  “待会儿你们自己打自己的，别理我。”王方合跟一直一起打球的朋友解释了自己要教封礼练球。

  王方合的这群朋友们早就不把赌约当回事了。

  本来嘛，打赌图的也就是当时大伙一起起哄的乐趣。之后他们又听王方合添油加醋地说了几句“封礼家里特别穷也一直没朋友我看他挺可怜的就想帮帮他”之类的话，便也摆摆手表示理解。

  王方合这一个月时不时的就和这群一开始打赌的狐朋狗友委婉地说两句封礼的好话，还自己编了个理由，信誓旦旦地表明“那个传言其实是假的，是有人欺负封礼来着”。

  这群人本来对封礼就不熟悉，所有的认识渠道只基于同学私底下传来传去的“男男黄碟片事件”。

  亲近朋友说的好话当然高于传来传去真假难辨的坊间传闻，于是他们只调侃了王方合几句“咱们老王就是心地善良的小天使”，就丝毫不在意地挑了个球场分别打起了球。

  学校一共有六个篮球场，王方合占了半个。封礼走到的时候，就见王方合把球放地上，自己又坐球上，双手还扶着球，有点儿滑稽地等着他。

  绿色的篮球场，白色的线条。穿着校服的少年，在早晨的阳光里冲他笑，笑得比阳光还要灿烂。
  封礼自己都没察觉地勾了勾嘴角，走到王方合面前。

  “投篮的时候脚尖要向着前方，不要靠太紧也不用分太开……没错，投的时候用手腕的力道，对准上面那个白色矩形框框的位置，以前体育课老师讲过的。”王方合教了一会儿，发现封礼虽然有些生疏，但准头不错。

  没打一会儿，封礼就出了汗。王方合看着一滴晶莹的汗珠从封礼的发间流了下来，缓缓顺着面部线条从下巴滑落，吞了吞口水。
  其实有些人，尤其是男孩子，流了汗会显得脏兮兮的，头发油腻腻湿哒哒地贴着，身上还发出难闻的酸臭味。

  可封礼流了汗，却跟件艺术品似的。皮肤在阳光下晒得白里透红，终于多出几分血色来，显得更好看了。汗水缓缓流下的时候……
  王方合简直都要变态地觉得，封礼流的汗都是香的。




第十七章

  王方合在借打球占封礼便宜。

  封礼感受到了，但他……居然一点儿也不排斥。

  王方合教他投篮动作的时候就直接站在他后面，左手按着他的左肩，右手握着他的手腕。身体贴得有些近，近过头了。

  “你是不是……”封礼开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