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作喜欢(13)

  封唯先是一脸的yoooooo，然后才说：“你点进那个【思想品德学习】文件夹，再点那个【中学生的品质与素养】，里头有个名称为GV33567的，比较偏科普。如果你要看带劲一点的，就点【高中历史一百道客观题详解】，再点进【文综优等生升华学习训练】，那里头的都是。还有……”
  封礼头疼地打断了封唯。
  封唯委委屈屈地解释：“自从那次以后，我下的东西都好好藏文件夹了。”

  回到教室，封礼手里的U盘被眼尖的王方合瞧见了。
“我周末回趟家。”封礼面不改色地跟王方合说。

  王方合之前每个周末雷打不动的都要回家，周末都只剩下封礼一个人，其实跟不跟王方合说也没什么关系。但他们刚确认关系，封礼觉得还是有必要告诉他。

  “回家干嘛啊？哦，家里才有电脑可以看东西，还比较隐蔽，是吧？”王方合挤眉弄眼地看了看他手里的U盘。
  封礼愣了愣，瞪了王方合一眼：“说什么呢？我……”

  他这周末回家，虽然也有学习学习U盘里那些视频的想法，但主要还是……
  封礼把他姐姐的情况简单地和王方合说了一下：“预约了这周末，我要带她去复查。”

  王方合听后，也愣了愣。
  封礼要去医院复查，不想让他知道，所以编了个借口？

  “我陪你去吧。”王方合开始死缠烂打：“我陪你去吧陪你去吧陪你去吧陪你去吧……”
  封礼当然不想让王方合掺和，又不知道怎么委婉地告诉他，这样不太好。
  封礼便虚弱地按了按肚子，转移话题：“哎，肚子好像有点疼。”
  王方合立马中计：“怎么了又？”他脑袋里过了一遍封礼这两天吃的东西，以及空调开的温度，都没什么问题啊。
  封礼说：“没事，最近经常这样，缓一缓就好了。哎，疼。你再给我揉揉吧。”

  王方合直接将封礼莫名其妙的疼痛归结为他的病，更坚决道：“我周末陪你去吧，你刚好也给自己检查检查身体，怎么这么容易这里痛那里不舒服的？”

  封礼自己挖了个坑自己往里跳，心情复杂。

  但最后还是拒绝了。

  “我姐姐又不认识你，我随随便便带一个她不认识的人跟她去看病，不觉得很失礼吗？”

  封礼说的话有些重了，王方合以为封礼不愿意让他知道抑郁症这件事情，便讪讪地不再说话。他想起不久前，封礼和他还不熟。他给封礼买了牛奶面包，封礼却宁愿饿着肚子也不要。
  现在有种情景再现的感觉，王方合有些伤心。

  星期五下午，王方合放学回了家，跟他妈妈宣布：“我明天要和朋友出去玩！”

  方素恩接了个打电话，只对他胡乱点了点头：“检查结果出来了吗？哦，果然是三高吧？都跟你说了这个年纪不要再这么大鱼大肉的了……少出去应酬几次不行吗？”
  王方合好奇地等方素恩打完电话：“怎么了？”

  “你爸单位组织体检，查出毛病来了。”方素恩头疼地一边围围裙走进厨房：“应酬应酬，应酬又不是非得大鱼大肉，他哪次应酬回来我没给他煮东西了？你爸就是馋。”

  王方合配合地跟着他妈一起，趁着他爸不再，一边择菜一边数落了他爸。之后便回了房间，掏出手机查地图。

  他实在是太想去陪着封礼了，哪怕就只在角落偷偷看他一眼呢？

  不让他发现，就偷偷看一眼。

  看他是不是其实是一个人去医院，看他是不是又是那种从头到尾冷漠到极致的表情。

  也不知怎么的，之前他每个周末都要回家也都没什么感觉。但刚在一起的这个周末，王方合却忽然很想再见见他的小菠萝。


第三十章

  本市康宁医院。

  封礼和关十四走出医院大门的时候已经快中午一点了。复查后，医生给关十四停了几种药，说情况不错。
  封礼心情也跟着很不错起来。

  “就是你骑着摩托撞了人家老太太水果摊还翻脸不认账！老兄，S市一年前就开始全市禁摩了你还这么大喇喇地开着摩托出来撞人？有没有点身为公民的责任感和约束感啊？”
  封礼愣愣地看着那位在医院附近大声嚷嚷的人。

  交警已经过来了，王方合这才闭了嘴，松开钳着那人的手。那位老兄和他的摩托都被带走了，老太太颤巍巍地给他递了两颗苹果。
  王方合推脱了几下，推不过，还是收了。

  “你认识？”关十四看着封礼的眼神问道。
  封礼远远看着已经将视线投到他这边的王方合，点了点头。

  王方合涨红了脸，既有一丝丝窘迫，又有怕封礼生气的忐忑。他揣着两个苹果慢慢挪到封礼和关十四面前，把苹果往自己衣服上机械地擦了擦，愣愣地递了出去：“吃吗？”


  关十四看了看封礼，又看了看王方合，收了一颗苹果，然后说约了人做美甲，自己打了个车走了。

  “我就是恰巧在附近逛逛，没想跟踪你，也、也没想在门口蹲你。”王方合紧张兮兮，懊恼地低头：“对不起。”
  封礼看着王方合在外头晒得满头大汗的样子，叹了口气，给关十四发了条短信，让她到了给他发条信息，这才看着王方合道：“走吧。”
  王方合小媳妇似的跟在封礼身后。
  他见封礼好像没有特别不高兴的样子，伸出手试探似的，轻轻拉住封礼的书包带子。

  封礼想起每晚晚修完，回宿舍的时候，王方合老爱这么牵着他的书包带子。轻轻扯着，嘴上吧啦吧啦说一大堆话，说到自己觉得好笑的东西，就自己跟自己哈哈哈的笑一路。
  封礼的心顿时有些软，有点想顺着书包带子往后摸，牵住他的手。

  可别说两个大男人走在路上手牵手有多让人浮想联翩了，就王方合牵着他书包带子这幅模样，已经挺奇怪的了。
  封礼最后还是忍住了。

  走到公交站，王方合还是没敢说话。
  封礼看他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叹气道：“来都来了，要不要约个会？”


第三十一章

  医院附近没什么可以逛的地方，俩人坐了半个小时的公交，到了中心城的世贸百货。
  “先吃点东西吧。”封礼没跟人约过会，不知道该走什么流程，看了看表，已经一点多了，问道：“你吃过了吗？饿不饿？”
  王方合顺从道：“没吃，饿，你想吃什么？”
  俩人晃了晃，进了二楼的一家普普通通的港式餐厅。
  “你还生气吗？”等菜的时候，王方合问。
  封礼看着王方合，眼角有了点笑意：“谁跟你说我生气了？”
  王方合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我去个洗手间，你帮我看着包。”封礼说完就自己先走了。

  王方合看着封礼的包。
  包被打开了，拉链没拉上。病历本静静地躺着。
  王方合自己一个人在脑袋里天人交战了一会儿，才缓缓伸过手，拿出病历本。

  封礼回来的时候，王方合正捧着病历本发呆。
  “你怎么乱翻东西？”封礼皱着眉。

  王方合呆呆抬起头，看到封礼，小小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把病历本塞回书包。
  原来的那本没法看了，医生重新给了本新的。个人资料都写得清清楚楚。

  “原、原来得抑郁的真的是你姐姐，不是你吗？”王方合看着封礼愣头愣脑地说。

  王方合一开口就后悔了。

  没经过别人同意就跟踪别人，乱翻人东西，还乱误会人。这样的性格太糟糕，太恶劣了吧。
  王方合自己就很讨厌乱动别人东西的人，现在他自己成了这样的人了，封礼肯定不喜欢。

  他自己也不喜欢。

  他立马坦白认错：“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翻你东西的。之前刚搬到一个宿舍我就看到你桌面上那个病历本了。我有点好奇又有点担心你，忍不住就看了。那个病历本个人信息都被撕掉涂掉了，我就以为是你的。我缠着非要和你来，就是想看看你的病情有没有好一些……”


  封礼分辨不出王方合的眼中有什么，他也丝毫没有责怪的意思。王方合能这样关心他，他其实也有些开心。

  可刹那间，他脑海里闪过了许许多多个零星的片段。

  王方合偷偷看他吃钙片，王方合总是蹑手蹑脚地和他说话，王方合老是小心翼翼地主动带着他去认识新的人，王方合总把他当瓷娃娃似的护着。
  一个又一个原本泛着粉色的画面在封礼脑海里打着转，慢慢变得黯淡。
 
  封礼本不是个爱钻牛角尖的人。他以前遇到什么难题去问老师，老师一旦说“这个要深入解释得说到大学的内容了”，他便立即“好的谢谢老师我记住这个套路就好了，高考够用就行”，可以说是一点求知欲和好奇心都没有。

  可面对王方合，他仿佛变成了一个敏感又善妒的人，各种猜疑在心中，和着熊熊的烈火绵延不绝地烧了起来。

  王方合对受欺负的杨珞一直记挂在心头，想着要帮她。
  王方合为被摩托车剐蹭到的水果摊老太太伸张正义，想着要帮她。
  王方合的那群朋友，也总是嘻嘻哈哈地把“老王是个心地善良的小天使”挂在嘴边，甚至从不怀疑王方合对封礼这么好，是不是其实王方合其实喜欢他。

  因为王方合就是这样的人。看到弱势群体总会心生怜悯，也总爱挺身而出。

  封礼又怔怔地开始想，王方合眼中的他，又是什么样的？

  一开始在班里，他就总是一副低着头不爱和人说话的样子。天生长了一张无辜的脸，低着头冷冰冰不说话，大概很容易让人心生怜悯。
  王方合这种同情心爆棚的人被他这样的人吸引，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U盘事件一出，班里经常有人暗戳戳地议论他，也十分容易让人心生怜悯。
  再加上他被那群小流氓揍，一个人被揍得一身伤。哦，更容易让人心生怜悯了。
  然后就是病历本的误会，误以为他得了抑郁症。是不是更值得同情了？

  原来王方合之前所有遮遮掩掩的热切眼神，和小心翼翼的对待，都不是因为……或者不全是因为喜欢他。而是同情他，想救赎他，更害怕他犯病吗？

  他想起那天在教导主任办公室，王方合的告白。

  “那个时候你总是一个人，孤孤单单可怜巴巴的，我就忍不住关注你。关注着关注着，发现你就算是被揍了也一声不吭地自己躲起来涂药。我就想，怎么能有人这么招人疼呢？我就特别想好好疼疼你。封礼，你愿意让我一直这么疼着你吗？”


  ……那如果他根本没看起来的那么可怜，王方合还愿意继续疼他吗？


  封礼身侧的手握成了拳头，又松开，又握紧。

  王方合以为封礼真的生气了，封礼一生气他心也跟着揪起来。
  他也有些气自己乱翻别人东西误会人，还把第一次约会搞砸，满脸都是失落。他心如死灰道：“要不我、我还是回去吧。我现在就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