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作喜欢(20)

  车上，小表妹的小男友哭唧唧地靠在王方合肩上。王方合拿了一大堆纸巾按住伤口，一边安慰道：“没事没事，医院离这儿不远，你……怎么搞的？”

  小表妹的小男友哭得直抽抽，说不出话来了。
  王方合无奈道：“不管发生了什么都不该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知不知道？”

  小表妹的小男友哭唧唧地靠在王方合肩膀上：“哥……”

  车子忽然急刹车，后座的俩人都被吓了一跳。

  “系好安全带。”王方合连忙给身边这位伤员系上安全带。

  一路上，车一直都很颠簸。
 

  到了医院，王方合一身是汗，晕晕乎乎地抹了把脸，呆滞地想着……这他妈什么魔幻发展啊。

  小表妹和小男友闹分手，小男友悲痛欲绝割腕威胁，割完发现联络不到小表妹，就觉得腕不能白割，辗转联络到了王方合。倒是没什么大事，只是伤口一直没好好处理，小表妹的小男友有些失血过多。

  这他妈都是些什么事儿啊！？

  王方合从病房里走出来，给小表妹打了个电话想说清楚情况，又严肃地建议她告知家长。挂了电话后，正碰见刚从大阳台抽完烟走过来的封礼。他立马红着脸，尴尬地低了低头：“呃，实在抱歉，礼……呃，封先生……”

  “没关系。”封礼的眼神有些冷漠，他低头看了看表：“时间也不多了，我就先走了。接下来的事情，我直接让助理同你接洽。王律师再见。”

  王方合愣愣看着封礼渐渐远去的背影。

  他想，今天的一切真是莫名其妙。
  一如六年前一样的莫名其妙。

  但好歹今天，封礼给他留了个背影。
  六年前，封礼连个背影都没给。

  王方合呆呆地用手抹了把脸。有些湿，好像是眼泪。



第四十六章

  封礼开着车七绕八绕的，来到了本市的墓园。
  他将车停在门口，没进去。
  墓园附近卖花的小贩敲了敲车窗：“先生，买花吗？”
  封礼摆了摆手。
  “天气预报说今晚要下雨，”小贩又说：“先生您要去墓园探望的话得赶紧哦。”
  封礼点点头，道了声谢，没再搭理。
  墓园里有一个位置，是封炎的。
  封礼没打算进去。

  六年前，封礼按着封炎的要求去了国外进修。

  第一年，下了雪。封礼在室内看着一地的雪白，直接外套都没穿，跑到雪地里。 

  他轻轻踩了踩。

  松松软软的雪，白茫茫的一片。用手捧起来，冻得他几乎没有知觉。
  他拿了个保温杯，将雪一点一点装了进去。手被冻得通红。
  他听见有人在他脑袋里说话，声音飘飘渺渺的，却震得他整个脑袋都嗡嗡作响。

  “不去北方吧，想考省内的大学。要是想看雪，可以以后去北方旅游看。”

  “以后一起去看雪吧！第一次看雪，要和你一起看。一起堆雪人打雪仗！”

  第一次看雪，要和心爱的人一起看。

  封礼十分幼稚地装了一保温杯的雪，凭着记忆寄了出去。

  在国外的这四年，他每年冬天都要偷偷摸摸往国内寄一次快递。
  只是始终没能也没敢盼望有回音。

  四年后回了国，封炎开始将工作上的一部分事务分予他交接。
  回国后他尝试着偷偷联络王方合，被封炎抓到过一次。

  “你想清楚，那小孩的爸爸可早就不是什么区长了，”封炎笑眯眯地说：“你知道毁掉一个普通家庭有多容易吗？”

  封礼想了想还在封炎控制范围内的关十四。
  一个连亲生女儿都能用来做筹码的人，封礼不敢确定他会干些什么。

  回国后第二年年初，封炎查出左肝胆管细胞癌晚期。
  “谁能想到封老先生年年体检，却还是出了事。”
  “只剩六个月可活，也是可悲可怜。”
  “好在后继有人，新的小封总手腕不输老先生。”
  同年，封礼救下被关起来接受“电击治疗”的封唯。

  “他说他既然没几个月可活，活着的这些天里要好好正正家风。”封唯白着一张脸看着封礼，缓缓说道：“还好你救下我。”
  “但我一点都不后悔……难道要我像你一样，和喜欢的人一分便是好几年么？那么多年的时光，身体的细胞都快过完一轮新陈代谢，我相信我和庄鹤还有机会，倒是你……还是好好担心担心你自己吧。”



  封礼摸出根烟，没找着打火机。
  有些烦躁，他下意识地看了看车内后视镜。

  封礼想到白天时坐在后座的王方合和他的……小男友。
  瘦瘦小小，白白净净，软绵绵地靠在王方合身上。

  他终于挣脱枷锁回来了。
  可是他心爱的大王身边，好像再也没有他的位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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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回到家，封礼翻出笔记本，打开邮箱，犹豫着打着字。
  “王先生：您好！”
  他叼着一根没点着的烟，斟酌了一会儿，打下这么几行字：“六年一别再见，不想王先生已另觅良缘。昔日过往历历在目，当日一别实属无奈。今日发此信函一一详解，但求王先生谅解……”

  打完之后，封礼被自己酸了酸，又皱着眉按着删除键全部删除。
  删完之后他又想了想，可不就是要酸一点才有效果么？
  然后便打下一篇更为酸牙的六年详解。
 
  发完邮件，封礼看看窗外的天气。乌云压顶，快下雨了。
  他烦躁地摸了摸口袋……噢，打火机不见了，刚刚在车上就找过了，没找到。
  ……没找到。
  封礼脑袋里一个小灯泡颤颤巍巍地亮了起来。



  “啊，好好好，我、我、我回去找找然后送到封先生那儿行吗？……没事、没事！我刚好就在事务所附近！今晚也没什么事情要做！封先生方便报一下地址吗？没事！封先生不是说这是很重要的一个打火机吗？应该的应该的。好，好好，好好好，嗯！”
  挂了电话，王方合抓起钥匙外套就往事务所赶。
  晚上，事务所没人了，王方合把自己的小办公室翻了个底朝天都没找着。
  他泄气地蹲在地上，喘了会儿气。
  然后又跟想起什么似的，火速跑出办公室锁了门，往距离最近的百货大楼冲。


  “对对，就这款。”王方合喘着气，凭着印象在柜台前胡乱指了指：“直接给我，不用包装。”
  王方合有些肉疼地刷了卡。
  王方合将打火机握在手心，又火急火燎地打了辆车。

  雨下得有些大。
  王方合站在别墅区门口愣是徘徊了五分钟，进去之前差点被保安拦下来。


  封礼错愕地看着门口一身湿透的王方合。
  “给……给。”王方合递给封礼一个干燥的打火机：“是、是这个吗？”
  封礼看也不看地接过了：“实在是太感谢了，外面下那么大的雨，快进来吧。”
  王方合同手同脚地走了进来。

  封礼看着一脸尴尬地从浴室走出来的王方合。
  “衣服还合身吗？”封礼轻声问道。
  “有、有点大。”王方合害臊地收拾了一下领口。

  封礼看着王方合时不时偷偷瞥他的眼神，意有所指道：“雨下太大了，回去也不方便。晚上不回家的话，小男友会不开心吗？”
  “啊？”王方合愣愣地看着封礼：“什……什么小男友。”过了好几秒才想起什么似的：“噢、噢，你说白天那个吗？”

  王方合花了五分钟解释完毕。

  封礼一动不动地坐在沙发上。

  “这样啊，”封礼面色沉静地站了起来，心里却早已乱作一团。他机械地走到酒柜前，问道：“王先生要喝点酒暖暖身子吗？”


第四十八章


  封礼看着一口气喝下一大杯酒的王方合，自己也不遑多让地灌下大半瓶。
  俩人比赛似的，灌下一堆的酒。

  “嗝。”王方合面色通红地看着封礼，打了个嗝。

  “封、封先生，”王方合说：“我酒量不大好，真是不好意思。”

  封礼扶了扶额头：“我酒量也不大好，也有些晕。”

  封礼一边装晕一边心想，王方合看过邮件了吗？
  他斟酌着开了口：“我刚刚发……”

  然后被忽然凑近的王方合吓了一跳。

  “六年前你为什么要走？”王方合扯着封礼的领带，喘着气道：“真的是因为那张赌约吗？”

  封礼被单刀直入的王方合弄得有些发懵。他张了张嘴，任由王方合扯着自己的领带，还十分配合地往前凑了凑，让王方合揪得更方便一点：“……不是。”

  “那是因为什么？”王方合说着，手上的力度更用力了些，几乎把封礼扯道他眼前。

  封礼沉默了一会儿，一时之间不知该从何说起。
  他刚想开口，王方合又打了个大大的酒嗝。
  “不能说是吗？”王方合眼眶开始泛红：“那你喜欢过我吗？这个能说吗？”

  封礼看着王方合的脸。
  两个人再也不是当初青涩的少年了。面部轮廓变得更为成熟，萦绕在鼻尖的味道，再也不是校园里阳光照耀下校服散发出的淡淡香皂味。

  “喜欢。”封礼看着王方合的眼睛：“那时候喜欢，现在也喜欢，一直都喜欢。我的离开是有原因的。但我当初不告诉你，是因为……”

  是因为觉得这辈子再也没有机会和他在一起，不如就离开得决绝一点。

  喜欢这种事情，能持续多久呢？痛彻心扉数日，伤口就能慢慢愈合。有多少人结婚生子前也曾有过轰轰烈烈的故事，最后都归于全新的恋情或柴木油盐的平淡生活中，隐匿不见。

  他其实还是有些不确信。他不确定王方合需要等多久，也不确定王方合愿意等多久。他能想到的后果，一是王方合在等待中蹉跎了光阴，二是王方合在时间的流逝里慢慢变了心。

  封炎的离世是个意外。封礼本以为，等他能毫无顾忌地去见王方合的时候，大概是二三十年后。封炎老得再也掌控不了他。而那时候，别说什么喜欢不喜欢，两个人恐怕……都老了。

  一想到当初自己以那样糟糕的方式离开， 封礼的脚步都变得踌躇。
 
  可没等他说完，王方合就直接跨坐在他身上，带着哭腔骂了句脏话：“喜欢不就他妈的完事了，别逼逼那么多有的没的。我｀操｀你大爷的封礼，你他妈赔我六年青春！”

  王方合一身酒气地凑了上去，恶狠狠地亲着封礼的唇。头发还湿哒哒的，蹭得封礼脸颊有些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