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慢慢驶出校园,拐弯时错开停在路边的一辆黑色轿车。
余光中,黑车驾驶座上的身影一闪而过——梁北林还没离开。程殊楠敛了笑,心脏深处针一样细密的疼铺展开。
他转过头,换个稍微舒服点的姿势,闭上眼睛。
之后还有七个多小时的车程,他不确定身体吃不吃得消,不过还好,他想,再也没有什么能打垮他了。
平稳行驶的大巴车内,学生们大多睡熟了,忽然车厢内传来一阵急促的尖叫声。
文乐知最先醒过来,站起来走到程殊楠身边,看着他惊魂未定地睁着一双很大的眼睛,好像从噩梦中刚醒过来。
“怎么了?”文乐知先问了一句程殊楠,然后对着往这边张望的学生摆摆手,解释道,“做噩梦了。”
车厢内重新陷入安静,文乐知在程殊楠旁边坐下,看着他有些失神的面孔,忍不住有点心疼,该是受了多大的苦,才在睡梦中也要吓醒。
“不好意思教授,把您吵醒了。”程殊楠坐直了一点,冲文乐知道歉,然后将身旁背包拿过来,翻出一小盒药片,当着文乐知的面吃了一粒。
车程太长,程殊楠从噩梦中惊醒才想起来,自己错过了吃药时间。他不会拿自己身体开玩笑,想要努力地活下去,首先要身体健康。
那些药片虽然装在分装盒里,没有标识,但文乐知一眼就看出来这是什么。他少年和成年后曾患过抑郁症,知道程殊楠吃的和他曾经吃过的一样。
不过他没说什么。看着程殊楠吃完药,又闭上眼睛,才返回自己座位。
文乐知坐下之前隔着车窗往后面看了一眼,一辆不太显眼的越野车一直不远不近跟着,他知道那是梁北林安排的人,也不多惊讶,坐下继续睡。
**
他们抵达景州的第二周,台风“003号”登陆。东部沿海很多城市受灾,景州靠南一些,还有段距离,但也连续有几天大风和强降雨。
为了安全起见,他们待在酒店里没出去。期间梁北林想要接程殊楠回去,但被拒绝了。梁北林心里有很多顾虑,但最终决定尊重程殊楠意见。
——他们走了太多弯路,若想要继续执手前行,梁北林首先要学会平视程殊楠。
眼看着考察日期快要结束,还有一趟重要行程没走完。李老师征求大家意见,都觉得来一趟不容易,抽个稍微好些的天气,走完行程安排也未尝不可。
他们租了三辆越野车,午饭后出发前往生态区。文乐知和程殊楠一辆,车队路过一个村庄时,交通断了。
大家停车修整,没想到竟然又开始下雨。此地距离生态区只有半小时车程,大家都不愿半途而废,李老师便带着几个男生开车出去探路。
程殊楠身体不太好,文乐知陪着他留在原地等待。结果等来等去,始终不见李老师回来。而且信号也断了,电话打不出去。
有时候在连串巧合之下,当下并不觉得,但事后回想,一切偶然都是必然。
文乐知敲一敲变成砖头的手机,有些担忧地望着外面的天气。他们在一处民房休息,前面正对着一座被封住的公路桥,正是这座公路桥阻断了他们的路。民居的主人告诉他们,有相关部门来探测过,这座桥有坍塌风险,所以每逢灾害天气都会封闭通行。
过了一会儿,电话终于通了,李老师在前面几公里处发现有条路可以通往生态区。大家心情总算好起来,上车陆续出发。
另一辆学生的车走在前面,文乐知和程殊楠的车随后跟上,最后面是两个保镖驾驶的越野车。
这段时间,这两人一直跟着程殊楠,文乐知还替他解释了几句,大概是程殊楠还病着,家里不放心,所以安排人跟着。大家对程殊楠的家世多少有所耳闻,当下也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再说他们一直在远处,从不打扰,时间久了也就没有一开始的好奇心了。
三辆车按照李老师发来的路线慢慢开,可没开出多久,雨越下越大,风呼啸着卷起雨滴劈啪砸在车上,雨水织成浓密的白雾,能见度渐渐不足两米。
文乐知开车转了几圈,然后很悲催地发现迷路了,前面和后面的车全都看不见。程殊楠拿出手机敲了敲,信号又没了。
两人没法,只好见路就走,转了半个多小时,一抬头,竟然又转回民居。
第46章 噩梦
“今天我们就在这里待着,哪儿也不去了。”文乐知有些无奈,不过心里松了口气,回到原地总比在山里迷路强。
两人下了车,坐在屋檐下歇息,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天。民房的主人给他们倒了茶,便回房间睡了。
又等了一会儿,文乐知发现手机重新有了信号,跟李老师通了电话,得知另外一辆车和保镖的车竟已和他们汇合,顿时有点无语。
“等一会儿雨停我们就回酒店,生态区不去了,今天老天爷就是不想让我们去。”坚定的唯物主义者文乐知开始相信天意。
两人左右没什么事,干脆安心等雨停。风渐渐停歇,耳边突然传来一声很轻的猫叫声。
程殊楠从屋檐下站起来,循着声音探出头,很快找到声音来源——不远处的桥柱上有一只猫,淋得毛发纠结,发出微弱的叫声,也不知道被困了多久。文乐知顺着他的视线看,也发现了那只猫。
“我去看看,把它救下来。”程殊楠从旁边找了一根树枝,打着伞往外走。
文乐知不放心:“我和你一起。”
这座公路桥横跨一条已经干涸的百米宽的河沟,他们沿着岸边湿滑的小径下去,距离那处桥柱近了,正在想办法怎么把猫救下来,不曾想旁边突然传来一阵声响,两人均被吓了一跳。
抬眼望去,靠近岸边的一处桥洞里竟然有一个人。是个流浪汉,坐在一堆潮湿的废纸板上,身上挂着脏兮兮的衣服,脸也脏,但看得出来挺年轻。流浪汉看到他们,嘴里乌拉乌拉地说着什么,手也不停地比划着,傻乎乎地冲他们笑。
文乐知冲他喊:“你住在这里吗?很危险的!”
这种恶劣天气谁也说不准会发生什么,即便台风天没事,气温骤降,这流浪汉也会冻死。文乐知远远地又冲他喊了几句话,可流浪汉明显听不懂,只会傻笑。
“先把猫弄下来吧。”文乐知无奈道。
程殊楠将树枝举起来,想让猫借势爬下来,可树枝距离猫还有段距离,猫试了几次都不敢往下跳。
周围全是淤泥烂草,文乐知左右转了转没找到趁手的东西,便把伞递给程殊楠,说:“我回去跟人家要个棍子之类的。”
回民居拿件工具再返回,不会超过一分钟,且民居正对着河岸,程殊楠和猫都在他视线范围之内,文乐知没觉得能出什么事。
他踩着泥泞折回民居,一眼便看到墙边放着一把铁锨。民居主人在休息,他没多打扰,提着铁锨往回走。
没走两步,耳边突然听见一阵奇怪的“噼啪”声,有点像炸响的鞭炮。
文乐知猛地停住脚,眼睛落在横亘在面前的公路桥上,脑子里倏忽闪过一个念头,他来不及细想,一边往岸边冲,一边大喊:
“程殊楠,回来!”
话音未落,只听轰隆一声,桥塌了。
**
梁北林猛地惊醒,几乎从办公椅上跳起来。他撑住桌子稳住身体,胸腔里传来一种很剧烈的痛感,出了一身冷汗。
做噩梦了。
他抬眼去看办公桌上的兔子钟,中午一点半。他方才吃完午餐之后继续处理工作,不知怎么就睡着了。他已经很久不做噩梦了,梦里的内容很模糊,他只依稀记得脚掌被什么巨大的东西砸中,然后整个世界突然坍塌压缩,将他死死砸在下面。
他抽一张纸巾擦把汗,站起来往窗边走。
今天阴天,远处翻滚的浓云乌沉沉的,狂跳的心脏久久不能平息,梁北林觉得大概是因为程殊楠不在,再加上最近事情太多,让他有些少见的惶惶不安。
电话拨到第三遍,程殊楠依然没接。梁北林又打给跟着的两个保镖,语音提示暂时无法接通。这个时候他还没有太慌,景州那边天气不好,又地处偏僻,信号总是时好时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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