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里没有钟表,沈栖手酸得厉害,腰也酸得几乎要软在他身上,但看着梁喑还没有睁眼的意思,只好小声叫他:“梁先生,您舒服点了吗?”
梁喑睁开眼,看他额角沁汗,仿佛让人淋过白釉还未干透的样子。
“没劲儿了?”
沈栖轻轻点头,收回手和他打商量,“您要不要先回家吃饭,很晚了,下次……下次我再帮您揉,可以吗?”
“行,去吧。”
沈栖如蒙大赦,从他的身上下来时险些跪在地上,连忙按住了座椅,下车关门时又被他叫住。
梁喑指了指副驾,沈栖偏过头去看。
司机推门下来,绕到副驾拿出一个木质大餐盒交给他:“小少爷,这是先生给您带来的晚餐,您身体不好最好不要在外面乱吃东西。”
沈栖怔了怔,梁喑靠在车里,朝他嗤笑了声:“在外乱吃东西,晚上胃疼我难道从家里再过来抱你喝牛奶吗?”
沈栖一把抓过餐盒跑了。
回到工作室脸还热着,他用力呼出几口气,听外面引擎声逐渐远去,推门进了客厅。
工作室是个老院子,平时弟子也多,吃饭就在客厅的原木桌围一圈,沈栖把带回来的餐盒放在桌上招呼他们吃。
几个师侄立即围过来,边惊讶边抢着去掀盖子。
“半江月的外卖啊?居然还有冰块保鲜!”
“我还没吃过半江月!在门口路过我都觉得我不配,哎你别抢!这个给我留点!”
“小师叔你是什么神仙!”
“等一等半江月不是不做外卖吗?”王昊抢了一筷子送进嘴里,险些把舌头咬掉,后知后觉又问:“你出去买的?”
沈栖还不知道半江月不做外卖,但想来梁喑买的东西不会便宜,只能干笑了笑:“嗯,朋友带来的。”
手机响了声,沈栖拿起来看,备注为梁先生发来的消息。
——甜品只许吃两口。
沈栖看着哄抢的师侄们,做贼似的低下头回消息:知道了。
——睡不习惯让程术去接你回家。
李仁芾侧头瞥一眼沈栖脸颊上还未消退的红晕,轻咳一声,“谈恋爱了?”
沈栖手指一顿,说:“没。”
李仁芾没再追问,沈栖怕他发现端倪也没再玩手机。
饭后李仁芾让王昊把幕布拉好,灯光亮起来的时候沈栖拍了张照片发朋友圈,关掉界面的时候心念一动,抿着唇发给了梁喑。
沈栖听着皮影戏独特的唱腔,看幕布后的被操纵的人物有一种很安心的感觉。
他八岁就在跟李仁芾学雕皮影,见证了很多师侄们的来来去去。
后来手差点毁了,重新握起刻刀的时候特别紧张,他知道皮影已经被时代所淘汰,但还是希望能走得再远一点,至少别那么快被人遗忘。
手机响了两声。
沈栖下意识低头去看,却不是梁喑回来的消息。
应承在下面点赞评论:小师父,在哪儿演出呢?
沈栖给他回复:还在准备。
应承又问:要不要我帮你转发宣传一下?你徒弟我虽然退圈了但还是有点儿影响力的,保证给你坐满人。
沈栖笑了笑,他当然知道应承有影响力,他转发一下的宣传力度比什么都强,但也不好意思平白找他帮忙。
应承似乎猜出来他的迟疑,又评论:小嫂子,我要是见忙不帮,你老公会把我头拧下来,他什么脾气你懂的。
沈栖还在盯着那个“老公”看,正想着怎么让他改掉这个无比亲昵暧昧的称呼,一条新评论当场蹦了出来。
梁先生回复应承:还在这儿废话?
虽然未加好友看不见朋友圈评论,不至于让同学们知道梁喑,但沈栖还是有点不好意思,直接把手机关掉,眼不见为净。
过了会,他又点开应承的消息框,私聊说:您先别急着宣传,过几天下元节会演出之前再发,可以吗?
沈栖想了想,又说:您想要什么回礼吗?
应承正跟朋友喝酒,乐颠颠截了图发给梁喑,按着手机说:“你老婆问我要什么回礼,我觉得你家那个白玉壶挺好。”
梁喑说:“自己去取。”
应承火速给沈栖回了消息:不用,你老公给过了。
梁喑的消息回过来:不是单给我一个人发,是群发的?
沈栖彻底看不下去了,按灭了手机。
-
演出日逐渐逼近,沈栖恨不得把自己掰成两瓣儿。
宗明打趣他每天讨论完课题跑那么快是去谈恋爱,林封从上次餐厅的谈话后沉默了许多,活像疯了一样做题。
沈栖边收拾东西边说:“这两天我就忙完了,你们放心,我不会影响比赛的。”
宗明也是开玩笑,乐呵呵说:“嗨没事,女朋友黏人的话也正常。”
林封脸色微变,拿起自己的书说:“我还有事,先走了。”
宗明看着突然不高兴的林封,把手挡在唇边问他:“他怎么好像生气了?我说错什么了?难道是看你有女朋友嫉妒了?”
沈栖:“……不是。”
林封走到门口,正好听见宗明的最后一句。
他确实是嫉妒,他嫉妒梁喑凭什么一个破娃娃亲就能把人娶了。
这个婚约明明不是沈栖的。
手机响起来,林封一看来电,深吸了口气接起来:“爷爷。”
“还在学校?”
“嗯,有事吗?”
林裕安最近天天挨梁喑的骂,从公司决策到项目招标,甚至于连有人在茶水间闲聊时间长也能挨一顿臭骂,说他不会管理员工。
红蕊也狐假虎威,拎着八百个文件找他麻烦。
他实在气不过,把文件往红蕊身上一摔,怒道:“你算什么东西?你就是梁喑身边的一条狗,敢这么跟我说话。”
红蕊从地上捡起文件夹放在他桌上,公式化微笑:“这些,请您重做,周一拿不出让梁总满意的方案,请您在例会上检讨。还有,我这条狗咬起人来也得伤筋动骨。”
林裕安气得当场进医院量血压,一听林封这语气又是一阵头晕,“你这是什么语气,翅膀硬了管不了你了?梁喑不把我放在眼里,你也想学他?我现在还死撑是为了谁?”
林封拧起眉,下楼时险些撞到上楼的女生。
“抱歉。”
女生先是吓了一跳,一看是校草,脸颊不自觉红了红:“没事没事,你先走。”
林封朝她点了下头,冷淡地下了楼,压下心里的烦躁低声和林裕安说:“您有什么事直说就是了,我刚下课,在准备过几天的比赛。”
林裕安从一开始就不喜欢他学这个生物:“你学生物有什么用?学金融将来还能帮帮我,一个个的全都指望不上!”
“我还不听话吗?”林封站在校园里,回头朝二楼的走廊看了一眼,沈栖正和宗明并肩说话,侧脸笑意盈盈,金色的光线柔和而漂亮。
“您用继承权逼我疏远沈栖我疏远了,我不理他冷落他,现在他跟别人结婚您满意了?”
“你这话什……”
“我不会放弃他,就算这次您要把我逐出家门我也不会再离开他一次,我一定会让他回我身边!”林封当场把电话挂了,烦躁地抓着书回宿舍。
-
周五的时候下了一场雨,沈栖赶到彩排现场的时候淋得半湿。
他第一次来的时候被人围了许久,有些直白的就直接问他眼睛是怎么回事,内向一些的就偷偷瞄他。
沈栖下意识眨了下眼,躲开了视线。
节目组的人都很友好,又被沈栖这张脸狠狠“霸凌”了一遍,看他不想说也就没再问,纷纷说了漂亮就去招呼团队走流程。
沈栖刚放好伞,后勤组的陈雯就迎上来,“哎你来啦,外面还下雨吗?”
沈栖打了个喷嚏,陈雯刚好拎着热水回来,顺手倒了一杯热水给他,“还好明天就放晴了,不然演出就得受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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