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李检红着脸,揉了揉鼻尖,擦过那颗浅色的痣,故作老成的指着天上的鸟群,说:“小汌,你看天上有一本书。”
身后没有动静。
李检转过身去,想看看他醒来没有,却对上小汌黑潼潼的眼睛。
李检愣了一下,听到他说:“这是椋鸟。”
“当、当然啦,”李检拍了拍肚皮,大言不惭地说:“我运用一下比喻嘛!liang、两鸟群真的很像一本书啊。”
但说实话,他甚至不知道那个“liang”到底该怎么写,李检悄悄把自己羞红的脸颊埋进枕头里。
小汌问:“你想当一个作家吗?”
“啊?”李检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问,他认真地想了想,想了大概十分钟左右,才给出小汌答案:“我不想当作家。”
“我可能会当一个警察!”李检握拳,呈四脚朝天的乌龟状,在半空挥打两下,“春日部防卫队!”
小汌终于笑了一下。
李检像发现了新大陆,兴奋地爬起来,跪在床边,手臂放在床上,尖瘦的下巴抵在上面:“你笑了!”
小汌被他挠了下肥嘟嘟的痒痒肉,大声笑出来。
“你们在干什么?!”父亲突然推开门,瞪着眼睛,质问李检:“为什么不绑着他?”
小汌的笑声戛然而止。
李检喏喏地支吾了下,垂下脑袋,小声说:“我想睡觉的时候会不舒服。”
父亲骂了他一句,怒气冲冲地走过来,把小汌绑在床上。
而后母亲也因为父亲的骂声走进来,她把被骂哭的李检拉出去,用粗糙、开裂的掌心帮他擦了擦眼泪。
她听到了他在屋里跟小汌说的话,温柔地安慰他:“要听爸爸的话,小检不做手术的话,就当不了警察了。”
李检委屈中,有些害怕,他止不住地哭。
母亲的手上有很多茧子,龟裂着铺开,蹭得他脸颊生疼,眼泪反而越流越多了。
李检是被疼醒的。
他猛然吸了口气,前额像要裂开了一样疼。
严𫵷汌坐在他床边,闭着眼,因为李检突然的粗喘惊醒。
他撩起眼皮,对上李检投来惊慌的视线,冷漠的脸上勾起一抹浅笑,抬手向呼叫铃的方向按去,在医生进来前。
五六个医生和护士飞速跑了进来,身上穿着白大褂,像一股白色的浪,朝病床扑去,严𫵷汌在激进的浪潮中朝后退去,他低笑了下,说:“合作愉快。”
什么合作?
李检的大脑还未完全恢复,他想了半天,才想起来严𫵷汌是在说之前的提议。
但他不是说了不会合作吗?
李检刚刚醒来,表情很麻木,看起来傻愣愣的,两颊因为病痛消瘦,看起来更加苍白。
李检翻来覆去地想着严𫵷汌说的那四个字——
合作愉快。
在某刻,李检陡然惊觉,那把救了他一命的枪是严𫵷汌和他重逢时丢下的。
在被袭击之前,李检一直把它收在家中不知如何处理,难道他会被袭击在严𫵷汌意料之中?!
可是严𫵷汌怎么知道他会放在药柜里?又怎么能料到他在遇袭前就正好下一楼开了药柜?
李检嗓子里涌出一股痒意,他咳嗽着干呕起来,头痛欲裂。
医生用罐子给他唇缝里挤进一点水,李检挤着软瓶用力嘬了两口。
李检喝完水,下意识去舔唇瓣的时候才发现,他很渴,但嘴唇并不干裂。
余光瞥到桌前一闪而过的白色,李检顺着看过去。
水杯边有几只白色的棉棒,昏迷时应当一直有人在用沾湿的棉棒擦他的嘴唇。
过了一会儿,严𫵷汌又进来了,不过这次不止他一个人,他身后跟了两个保镖。
严𫵷汌脸上又挂上了面具,他推了下眼镜,一脸温良,耐心十足地等在门前。
“我不记得了,”李检望着医生,眼神有短暂的空白,“我在哪里?”
医生也愣了一下:“你在医院。”
李检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装作不记得,但现在他弄不明白严𫵷汌是如何知道他会被袭击,也不知道究竟是谁会去他家,李检谁也不相信。
那么他现在最好的做法就是装作什么都不记得了。
“我为什么会在医院?”李检这么问,“我头好痛……”
严𫵷汌注意到他们这边的对话不太对劲,走过来,皱了下眉,问医生:“怎么回事?”
医生拿起胸口的手电,在李检的眼球前晃了晃,回答他:“他失血过多,供血不足导致大脑或许有轻微损伤,麻醉剂里的地西泮也可能导致患者出现一定程度的记忆缺失。”
医生收回手电,侧身看着严𫵷汌:“我们要做一下详细检查。”
严𫵷汌站在原地,没有吭声,喉结滑动了一下。
医生和护士要推着李检出去的时候,他突然低笑了一声,叫住他们:“等一下。”
李检紧张地咽了口口水,严𫵷汌很诡诈,他怕被戳穿。
严𫵷汌垂了眼睫,淡淡笑着,问他:“你还记得你是谁?”
李检脸色很苍白,点了点头,缩在宽大的病服里,显得有些乖巧。
“那你的记忆停在哪一年?你在干什么?”
李检被问得愣了一下,他眯起无神的眼睛,皱着眉头,认真地想,像是真的很艰难,过了片刻,他道:“我记得今年是2009年,我刚参加完高考完没两天,然后就想不起来了。”
李检选择了一个最安全的时间,未来几年他就会遇到可能已经监视他几年的严𫵷汌。
刚高考完他17岁,严𫵷汌才14岁,那时候他还在英国念书,不可能做到成年后的严𫵷汌做的那些事情。
严𫵷汌倒是真的眯了下眼睛,脸上的笑意霎时消失,变得有些冰冷,眼眸黑沉沉地在李检无辜的脸上逡巡了大约一分钟的时间。
整个病房都陪着他陷入了静思中,没人敢大声喘一口气。
“你来,”严𫵷汌突然朝身后一个保镖勾了下手指,他漫不经心地朝李检笑了一声,吩咐道:“去把2009年南乾市的高考卷子打印一份出来。”
李检下颌几不可查地磨动了一下。
保镖点了下手,正准备朝外走去。
“等一下!”李检虚弱地朝他叫了一声。
严𫵷汌冷笑一声,看着他。
李检面无表情地说:“我做的是文综。”
第23章
保镖去准备试卷的时候,李检被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的医生拉去做检查。
拍脑部ct的时候,他听到还没走出房间的两个护士小声道:“那个男的有病吧?他才刚刚醒来。”
“资本家都是吸血鬼这句话你没听过吗?”年轻漂亮的护士做了个揉捏的动作,慢慢收紧拳头,“不榨干最后一滴血决不罢休。”
李检躺在核磁共振的舱体里默默点头。
在医生的诊疗室里,严𫵷汌看着李检失忆后的脑补CT,认真地听他的主治医生说着病情:“看片子是没有什么问题,有可能就是被袭击后受到刺激造成的短期记忆缺失,不用担心。”
严𫵷汌果断地问:“能看出他是装失忆,还是真失忆吗?”
医生后面的话被噎回去,下意识朝他看了一眼,想了想,还是说:“由于李先生的大脑影像上没有发现损伤阴影,短暂时性遗忘应当是心理影响占了主要原因,您的问题可能还无法有一个精确的结论。”
沉默了片刻,严𫵷汌又去看了眼电脑上的大脑影像,鼻梁上的镜片反着光,看不清表情。
他蓦地抬臂,指腹捏着镜架中间的弧线取下来,拢了下一丝不苟固定在脑后的头发。
有几绺碎发垂落在眼前,轻微晃了晃。
“他之前就有过一次短期记忆缺失,”严𫵷汌微微眯了下眼睛,手指点着在桌面上敲击了两下,而后问:“一直到现在都没有记起来,大概已经有十八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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