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就这样站着抱了一会儿,贺祺忽然朝后偏头,问:“家里有暖贴吗?那边风大,得暖着点胃。”
“不用,”蒋洛盟说:“我硕士就是在波士顿边上读的,那里的气候我知道的,没那么夸张。”
贺祺却只当没听到,很固执地从蒋洛盟臂弯里出来,去玄关换鞋:“家里没有的话我去买。不远就有便利店,很快的。”
蒋洛盟还想再劝两句,贺祺已经关了门,快步离开了。
房间好像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很刻意地提醒着蒋洛盟只剩他一个了。
蒋洛盟看着床边摊开的行李箱,想起跑路演的时候很多次住酒店,要离开赶赴下一个城市时,房间里也是这样。
一个早已习惯了奔波的人,居然也有一天,会因为要离开一个地方而难过。
蒋洛盟心里莫名发空,愣在了卧室门边,定定地站着。
床上的手机忽然响了,蒋洛盟回过神,走过去拿起手机,发现是贺祺的视频通话请求。
蒋洛盟按下接通,屏幕里很快出现了贺祺的脸,背景是夜晚和几盏橘色的路灯。
蒋洛盟愣了一下,看着画面里的背景纳闷:“你在楼下吗?不是说去买暖贴?”
贺祺有些不自然地撇撇嘴,清清嗓子:“你说你不要啊,我去买了也没用。”
蒋洛盟忍俊不禁,又问:“那你干嘛坐在楼下不上来?快上来吧。我马上要飞走了,送我去机场前再多陪我待一会儿,好不好?”
贺祺摇摇头,有些不自然地把镜头偏了偏,藏住了大半张脸:“我有事要跟你说,我说完了再回去……”
似乎是下了很大决心,贺祺顿了两秒,才重新开口:“那个……你去了美国之后,要是实在太想我,不要一个人窝在房间里偷偷哭,也不要总抽烟。”
手机镜头晃了晃,重新框进了贺祺整张脸;不知道是风吹的还是冷的,贺祺的眼睛水汪汪的:
“你可以给我打视频电话啊!隔着屏幕聊几句无聊的话,我能抽出时间陪你的。三天一次,两天一次,都没问题!一天一次的话……勉强也可以。”
贺祺有点说不下去,镜头重又偏开,照着贺祺身后随风微动的树叶。
屏幕对面的蒋洛盟安静地听着,嘴角带着淡淡的笑;见贺祺说完了,问他:“要是打了视频电话还是想你,要怎么办?”
贺祺轻轻“啧”了一声,语气傲娇得像只猫:“那你就躲在被子里偷偷哭吧!我也没办法。”
蒋洛盟收敛了嘴角的笑,重新问他:“那你呢?你想我的时候,也准备躲在被子里偷偷哭吗?”
贺祺不说话。摄像头固执地偏着,只拍到贺祺一侧的颌角和耳朵。
蒋洛盟又问:“贺祺,你是不是现在就在哭?”
贺祺紧紧抿着嘴唇,把脸仰得很高。反正只要眼泪不流出来,就不算他在哭。
贺祺从没觉得自己是容易流泪的人。十八岁就离家的他最清楚,哭是没用的。之前的十年,他都是一个人过来的。没有爱情的日子也过得很好。再说,蒋洛盟又不是要走一年半载,他半个月就回来了。
这些话,贺祺不知道跟自己讲了多少遍;可他还是忍不住哽咽。
贺祺全然不料,在这样一件事情上,自己竟会这么脆弱,这么贪心。
在贺祺听到身后的脚步声、看到快步朝他走来的蒋洛盟的时候;他忍了很久的眼泪还是流了出来。
贺祺得承认,内心深处,他其实无比惧怕与蒋洛盟分离。
十八岁那年,离开后就再无音讯的蒋洛盟,在他心里刻下了一个背影,到十年后的今天也无比清晰。
蒋洛盟把他抱得很紧,慌乱地顺着他的脊背:“不要哭。实在想我,我周末就飞回来见你,好吗?”
贺祺在蒋洛盟肩上点头,抬起手背把脸上的泪痕蹭干净。
明明不想哭的,贺祺想,多丢脸啊!
不过好像,在蒋洛盟面前,这样也没关系。
第77章 (十一)不伺候了!
年初八早晨,贺祺开车来Swipe上班。在踏入地库电梯的前一秒,贺祺收到了蒋洛盟的落地短信,还有一张在海关排队的照片。
贺祺轻轻翘了翘嘴角,提醒蒋洛盟注意安全,到了酒店再联系。
营销部忙得焦头烂额,字面意义上的那种。
贺祺刚进办公室,电脑还没启动,梁辉就敲门进来,额头上冒了好几颗又红又紫的痘。
“贺总监,”梁辉仍旧同以往一样,不甚真诚却非常用力地笑着;只是衬着眼下的乌青,格外显得凄惨:“贺总监,你可算回来了……”
贺祺淡淡地扫他一眼,抽了张湿巾擦落了灰的桌面,语气冰冷:“赚钱的时候生怕我多看一眼,现在出事儿了,知道来找我扛了?”
梁辉脸上微不可查地僵了僵。贺祺的反应梁辉多少有预料,但现在还指着贺祺解决问题,梁辉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赔着笑:“贺总在泰国玩得开心吗?我之前去的时候直接晒掉一层皮,感觉您一点儿也没晒黑啊。”
贺祺不耐烦地“啧”了一声,眉头紧蹙:“别提了!过去之后一天太阳都没见着,公司这边又说项目出问题了,蒋洛盟还联系不上。这年假休的真是……”
梁辉脸上有点挂不住,尴尬地扯扯嘴角:“实在是不好意思,给您添麻烦了贺总。”
贺祺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扔掉擦桌子的湿巾,翻看起这几天堆在他桌上的文件,垂着眼问梁辉:“现在项目大体是什么情况?公司准备要赔违约金吗?”
梁辉忙解释:“是这样的,原先联系的那个青阳钢厂,情况比较复杂。它实际控制人是一组那个员工的舅舅。至于跟神富有没有合作,我们现在也不好确认……”
贺祺不耐烦地打断梁辉:“说重点,青阳钢厂为什么出不了货?”
梁辉顿了顿:“啊,简单来说,就是青阳钢厂破产了。但它不是真的经营不下去了才破产,它是有计划地转移了资产,然后才破产的!青阳钢厂接下我们订单,收了我们预付款的时候,就已经在准备破产了!
“他们具体怎么操作不清楚,内地跟香港的法律不太一样;但就算破产,青阳的资产拍卖所得也会分给我们。可是他们那么大间厂、设备、机床,竟然全都是租的!工厂的地皮也是租的!实际拍卖的全是办公用品和原料,简直是……”
“行了我知道了。”贺祺继续翻看着手里的资料:“你的感叹不用告诉我,讲事实就够了。现在我们这边是什么状况?”
梁辉有些尴尬地挠挠头:“我们这边……之前我们三个经理联系了其它供应商,想凑货,但是凑不齐。青阳钢厂那边,法务说尽量让我们优先受偿,但是因为青阳本身没有什么资产,预计就算拿到钱,也凑不够合同上的补偿款……”
梁辉有点说不下去了,自行停下。
他当然记得,贺祺一直是极力反对改赔偿条款的,还在办公室里跟蒋洛盟大吵;可当时根本没人听他的。
贺祺抬眼,看着梁辉冷笑:“呵,真有本事。”
梁辉以为贺祺还要再骂他几句的,但贺祺只是默默低下头,继续翻看着堆积的文件,也没出声让梁辉走。
直到一组的组员敲门进来,请贺祺和梁辉上楼去开会。
贺祺进Swipe十年以来,去楼上高管层开会的次数屈指可数。像他这种管业务员工,只有手底下的项目出了极大的问题,万分重要万分紧迫,才会引起高管们注意,把会议安排在楼上以示警示。
高管层的会议室很宽敞,圆桌中间摆着四季盛开的红掌花。在楼下能坐下两三个项目组的空间,在这里只不过能供五六个人开会而已。
贺祺和梁辉是最后才到的,会议室里其他人已经坐好了。总裁、CMO、财务总监坐在一边,另一边是与项目直接相关的人——项目担保人蒋立绅,负责修改合同的法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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