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次动作这么快,这么靠谱的吗…?”
早晨童柠在电话里讲过的那句话,在此刻蓦然闯进闻清临脑海。
电光火石间,闻清临便捋清了这其中关窍——
两件事情来得太过凑巧,是自己误会了。
“不用打了,”闻清临一字一顿道,“这件事情已经解决了。”
汪淳这下是真的愣了,他呐呐问:“你说什么?”
可闻清临却并没想要给他解释,只是忽然站起身,丢给他一句“失陪一下”,便大步走出了餐厅。
边毫不犹豫将电话打给了沈渟渊。
不知沈渟渊在做什么,电话只响了两秒就被接通了,传出的一声“闻老师”,听起来莫名要比往常沉两分。
闻清临微微愣了一瞬,但他此时有更重要的事情要问,便很快将这并不明显的不同寻常抛之脑后,而是开门见山问:“画展的问题,是沈总帮我解决的吗?”
电话那头像是略微滞了一秒,才传出一声低而沉的反问:“沈老师以为是谁?”
一句并不太符合沈渟渊日常沟通时的语句——
一般而言,在被闻清临问什么的时候,沈渟渊总是会给出清晰明确的回答。
毕竟反问这种句式本身,在交流中就仿佛带了种天然的攻击性。
而“攻击性”这个词,闻清临想,实在是同沈渟渊不太相符。
现在听沈渟渊这样问,闻清临一时有两分默然,浮在心尖的情绪很矛盾——
有些很合乎情理的愧疚,毕竟自己不但误会了,把沈渟渊这份“功劳”移嫁到了别人头上,还故意为了刺激沈渟渊,去和那位“摘了沈渟渊功劳”的人吃饭…
怎么说都好像不太厚道。
可除去愧疚之外,闻清临又清晰感觉到,此时此刻,他心底正逐渐泛起一层,极其微妙而又隐晦的——
激动。
为沈渟渊这突如其来的,好像与他往常行事风格不太一致的,并没有同自己提前商议的,略显强势的介入而激动。
可与这隐晦激动相互拉扯的,却又是理智上的些微不适——
理智上,他是真的不想欠沈渟渊人情。
种种矛盾的情绪杂糅在一起,让闻清临一时甚至难以保持一贯应有的基本礼仪,甚至没有先讲句“谢谢”,就冲口出了一句:“不是说了不用劳烦沈总帮忙吗?”
只不过话音出口,闻清临便咬了下舌尖,理智终于回拢两分,又后悔讲了这句话——
听起来实在有些不识好歹了。
闻清临抿了抿唇,正要开口再找补句什么,却听电话那头沈渟渊已经开了口,竟又是句分明染了攻击性的反问:“既然谁都可以帮闻老师,那么,为什么不能是我?”
为什么就偏要把我这个,明明在情理中最应该知晓你的问题,替你分忧,为你效忠的合法丈夫拒之门外?
当然,后面的这句话,沈渟渊并没有讲出来。
可闻清临却好像在倏忽之间,莫名意识到了什么。
就好似冥冥之中的某种预感——
闻清临下意识抬眸,向路边看去。
于是下一秒,便隔着往来人流,同站在不远处路边树荫下的沈渟渊,对上了视线。
指尖竟夹了支烟。
火煋明灭,烟雾顺着光束氤氲而上,模糊了沈渟渊身影。
可那双眼眸却一如往常——
沉而静,像是透不进一丝光亮的海面。
分明是与平日里没有太大分别的,可当那双眸光隔着人流喧嚣,落在自己身上的瞬间,闻清临却极其莫名,心尖一颤。
第13章
片刻对视后,闻清临没有回答沈渟渊刚刚那个“既然谁都可以帮你,为什么不能是我?”的问题,他直接将电话挂断了,之后大步走向站在树荫下的沈渟渊。
停于距沈渟渊半米左右的位置,微仰起头。
视线交汇,一时间两人谁也没有出声。
正是傍晚下班的高峰期,往来人群匆匆而喧嚣,可这树荫下,闻清临和沈渟渊所在的方寸之地,却像是被设下了道无形结界,与外在隔离开来。
仿佛连空气都静止了。
这样近的距离,沈渟渊的眸光落过来时,好像又有了些许与平常无异的温和,闻清临没有再像之前那一瞬心尖发颤的莫名感觉了。
半晌,闻清临才终于后知后觉注意到,沈渟渊此时身上只有一件衬衣,没有穿西装外套。
这也就意味着…
“沈总早就来了,一直在里面是吗?”闻清临终于率先开了口,虽是个问句,却是陈述的语气。
像是已经笃定了情况确实如此。
沈渟渊顿了顿,没否认:“嗯,有个应酬。”
“喔,”闻清临微挑了挑眉,“好巧。”
短短两个字,却好像透着股挑衅意味。
沈渟渊默了一瞬,又忽然道:“不巧,我特意要求在这里的。”
闻清临隐约反应过来什么,眸底终于染了两分兴味,却偏要问得更直白:“为什么?”
因为想来看你在和谁吃饭。
想知道谁又在觊觎你。
沈渟渊在心里如是答。
但表面上,他却只是略沉了嗓音,好似答非所问般道:“看来闻老师和汪淳之间,要比和周轩熟悉。”
沈渟渊这句话确实出乎了闻清临意料,一时之间,他没有反应过来沈渟渊为什么会忽然提到那位,已经被“流放”的周二少。
短暂怔愣过后,闻清临干脆问得直接:“沈总这话是什么意思?”
沈渟渊没有立刻回答。
他下颌线轮廓不自觉间绷得更紧,肩背身形乃至小臂肌肉亦如此。
似在通过这样的方式,强行压制下什么过度的冲动。
片刻后,沈渟渊才倏然阖了眸,敛眉,竭力将语气磨得平缓如常,好似只是陈述事实般道:“我只是觉得,闻老师会以我作借口拒绝周轩的邀约,却会为了汪淳的邀约,而拒绝和我吃晚餐。”
闻清临这下听懂了。
显然,沈渟渊是还记得他之前说的,以要和“先生”吃午餐为由拒绝了那位周二少。
但这一次,他却在沈渟渊发来信息问要不要一起吃晚餐的时候,毫不犹豫拒绝了,转而来赴汪淳的约。
这样堪称两个极端的选择,大概在沈渟渊眼里,确实能够得出他刚刚那样的结论。
其实闻清临大可以解释自己今天会来,是误会以为汪淳给他帮了忙,来感谢罢了。
但…
但闻清临只是勾了勾唇,并没有回答沈渟渊的问题,而是反问:“沈总是在意我因为别人拒绝和你吃饭,还是在意我和别人吃饭这件事情本身?”
这两个问题有共同点,却并不完全一致——
前者的关注点是沈渟渊自己,后者的关注点却是闻清临。
微妙的差别,闻清临相信沈渟渊听得懂。
果然,垂眼看了闻清临两秒,沈渟渊就敛眸低声答:“闻老师,我以为我的答案,早已经给过你了。”
或许聪明人间的交谈总是含蓄而隐晦,但这种含蓄与隐晦,置于闻清临和沈渟渊的关系里,置于当下这个问题上,就会被莫名染上两分难以言明的暧昧意味。
沈渟渊所谓的“答案”,闻清临听懂了——
是指他之前对待周轩的“处理”。
他确实不会干涉闻清临和谁吃饭,但这并代表他不在意。
只是这份在意极有分寸,不失尊重。
闻清临终于感到了一点点愉悦。
但还不够。
他想要在沈渟渊身上看到的波澜,远不止如此。
但…
不等名为失望的情绪浮起来,闻清临很快又意识到了什么——
“沈总既然是来应酬的,那为什么会站在外边,还…”
闻清临话音微顿,视线不自觉垂下去,落在沈渟渊指间。
沈渟渊指间夹着的烟还燃着,他一直没吸,烟已经自己燃了近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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