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闻清临脸色绷得如同霜雪,只丢给喋喋不休的韩澈四个字:“闭嘴,带路。”
韩澈:“……”
论好兄弟的老婆冷起来跟好兄弟如出一辙怎么办?
心累,真的心累。
最后,韩澈当然还是没能把闻清临劝住。
回到沈家老宅,韩澈亲自把人送进去,转身便溜,一抱拳道:“渟渊应该在二楼沈达书房,走廊最里面那间,我在车里等你们,不加入您二位神仙打架。”
闻清临点了下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就利落抬步上了二楼。
也不知沈达夫妻是不是已经料到二人好日子到头了,老宅里看起来格外破败,甚至连个打扫的佣人都没有。
不过闻清临此时也无暇“欣赏”这份破败,他一路上到二楼,就快步直奔走廊最里间——
沈达的书房。
堪堪在门前停下,闻清临轻吸口气调整好呼吸,才抬手屈指,轻轻敲了敲门。
下一秒,里面清晰传出沈渟渊的低沉嗓音:“谁?”
闻清临一路过来是真压着火气的,现在乍一听到沈渟渊声音,这火气就要压不住般往头顶烧。
闭了闭眼,他才勉强稳住声线道:“沈渟渊,开门。”
或许是根本没想到他会突然找来,里面瞬间没了声音,两秒后,传出“咚”的一声闷响,像是什么重物倒地。
闻清临瞬时便又提高了音量喊了一声:“过来开门,我数三声,三,二,y…”
“一”字没能出口,面前厚重实木门骤然被从内拉开了——
沈渟渊站在门口,高大身影将里面情景遮挡得严丝合缝,闻清临什么也看不到。
“闻老师,你…怎么来了?”
四目相对,闻清临已经从沈渟渊的眸光与声线中,清晰窥到了这人竭力想要隐藏,却没能完全隐藏得住的慌乱。
且…
闻清临视线微微下移,凝在沈渟渊脖颈胸前——
衬衣纽扣依然系在最顶一颗,但很空荡,没有领带。
沈渟渊这种穿着向来考究的人,绝对不可能犯这种低级错误。
如果他有天不想系领带,那就绝对不会穿像今天身上这件,明显需要领带的衬衣。
心尖莫名微跳,闻清临下颌线轮廓绷得愈紧,声线亦如此:“你在做什么?谈股权收归问题?让我进去,我要旁听。”
沈渟渊没有立刻出声,也没有动,而是又直直盯着闻清临看了片刻,才终于倏然侧了侧身,颓然般给闻清临让出了一条通路。
边哑声回答:“已经谈完了,正准备走。”
闻清临并没应这句话,他径直走进了房间里,视线落在书桌后的沈达时,闻清临瞳孔就骤然一缩——
这还是闻清临第一次见沈渟渊这位血缘上的父亲,客观来说,有副不错的皮相,人过中年也依然没有发福。
但脸上褶皱不少,眼底青影明显,一看就像是成日思虑过深,还没思虑好事的。
当然,现在这都不是什么重点。
重点是——
沈达脖颈上此时此刻,有道大约两指宽的清晰红痕。
再联系起沈渟渊缺失的领带…
简直是在赤-裸昭示着在闻清临赶来之前,沈渟渊曾对沈达做过什么。
闻清临下意识偏头去看沈渟渊,可沈渟渊却在他目光落过去的瞬间,罕见逃避般垂了眸。
注意到两人气氛微妙,沈达竟忽然“嗬嗬”笑了起来,那笑声像是从喉咙里硬憋出来的,听起来格外怪异。
笑了片刻,他忽然开口,嗓音嘶哑得像砂纸:“沈渟渊,这就是你拼了命也要护着的小情人?可惜了,小情人没再早来两分钟,不然就能亲眼看着你是想怎样勒死你亲生父亲的!”
在沈达最后一个字音落下的瞬间,沈渟渊眼眸神经质般微颤,他猝然抬了头,向沈达的方向又走了一步。
那一瞬间,闻清临清晰在他眸底,窥到了近乎能化作实质的怒气与恶意。
很显然,沈达也被沈渟渊的眼神吓到了,他顿时闭了嘴,整个人都不自觉抖了一抖,怂得要命。
可闻清临没觉得害怕。
他只是很生气,虽然理智上,已经大致猜到了,也能理解沈渟渊为什么又一次要隐瞒自己。
但理智是一回事,情绪就又是另一回事了。
闻清临不明白自己究竟要怎么说怎么做,这人才能真正相信自己,相信自己能接受全部的,真实的沈渟渊。
甚至为之着迷。
而不只是喜欢表面的“完美先生”。
闻清临身形绷得极紧,竭力压下干脆抬手先揍沈渟渊一顿的想法——
人前不训妻。
和沈渟渊这笔账可以等回头再算,但面前这老东西,现在绝对不能忍。
或许是看沈渟渊虽然眼神能杀人,但顾忌闻清临在,并没有再做什么实质举动,而闻清临又一副真被吓到了的紧绷模样,沈达又觉得自己行了,竟又开了口煽风点火:“怎么不继续了?刚刚没勒死我,是不是很遗憾?来,现在继续,我倒要看看你这小情人看到了你的真面目,以后还敢不敢跟你在一起!”
这话可以说是精准给了沈渟渊内心最深处致命一击。
沈渟渊肩背轮廓绷得如同一张蓄势待发的弓,垂在身侧的两只手攥得紧到了极致,指尖都陷入掌心,甚至渗出了血来!
鲜红血液顺着沈渟渊指缝流淌,格外刺目,闻清临心疼得要命,他再也忍不住对沈达冷喝一声:“闭嘴,从现在开始你再说一个字,我一定会如你所愿,继续沈渟渊刚刚没做完的事。”
没做完的什么事?
当然是指用领带勒死他了…
虽然理智上知道这只是句口头威胁,但或许是因为闻清临投落过去的眸光里,那冷意竟同沈渟渊的如出一辙,沈达还是明显被震慑到了,又往椅背里缩了一缩。
闻清临话音落下的瞬间,沈渟渊就蓦然侧眸看了过来。
那双总是如湖面一般沉静的眼眸中,此时蕴满了难以置信的惊异,与些许隐晦的,将露又不敢露的欣喜。
闻清临在这样的眼神中败下阵来,他忽然抬起手,抽开了自己今天特意为参加寿宴打的领带,之后,将领带覆上沈渟渊脖颈,动作认真而又仔细,给沈渟渊系好了领带,甚至打了一个好看的领带结。
似是完全不觉得他这个举动,放在此时此刻有多么格格不入。
“我给你打包了海鲜粥,你应该会喜欢的,”闻清临嗓音磨得轻而缓,就像是此时此刻的情景再寻常不过一般,他甚至还微微弯了弯眼,“走了,回去喝粥。”
边这么说,闻清临边又探手过去,以巧劲轻轻掰开了沈渟渊依然紧攥的手指,丝毫不介意自己指缝间同样沾到了血迹,就这样与沈渟渊十指相扣,没再给沈达分过一个眼神,牵着沈渟渊出了书房的门——
从始至终,闻清临的表现都好像这就是一个寻常的早晨,他给沈渟渊系好领带,之后手牵手一起去吃早餐一样。
直至两人背影一同消失在房间门口,沈达才收回死死定在门上的目光,他一拳重重砸在桌上——
疯子,这两个人都是疯子,沈达忿忿想,所以才疯到一起去了!
第82章
闻清临和沈渟渊一直十指相扣,一路把沈渟渊自沈达书房牵到楼下,又牵出了沈家老宅。
屋外日光洒下来的瞬间,闻清临竟恍惚有种将沈渟渊拽出了过往阴影的错觉。
不…
或许,并不是错觉。
闻清临又下意识偏头看向身侧的人——
沈渟渊在日光中微微眯了眯眼,浓密睫毛上泛着金光,他整个人都被笼在光晕下,垂落过来的眸光中,早已没有了先前面对沈达时的狠戾,正相反,他此时眸光很温驯,温驯中又夹杂着难言的讶异与欣喜,当然,最多的还是忐忑。
那种,和做错事情惹主人生气了的大狗一样的忐忑。
目光相触的瞬间,沈渟渊已经下意识开了口,嗓音略染哑意:“清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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