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个老小区没有空调,他跟师傅两个人一步步将空调搬上去的。
不过上到二楼陆淮知就来帮忙了。
时绥跟师傅说清楚安装位置和空调外机的摆放后,才空下来管陆淮知。
“你怎么来这里了?”时绥擦了把额上的汗,“你妈走了?”
陆淮知嗯了一声。
时绥察觉到陆淮知话都比往日少了。
他下意识以为是亲人离开后不适应。
时绥刚想说什么,卧室的安装师傅突然高声问:“小伙子,你卧室在哪打孔?”
他只能先应了一声,“我马上过来。”
不过他没立即过去,先将客厅的吊扇打开,“你坐沙发中间,那里风大。”
说完他就准备去卧室,可走了几步,又回来,“你吃饭没?”
陆淮知顿了顿,“没来得及。”
时绥把桌上塑料袋里的一半煎饼塞陆淮知手里,“加了鸡蛋,里脊和火腿,我吃了一半,味道不错,你吃不饱自己点外卖。”
刚说完,师傅又催了一句,时绥立马转身过去。
陆淮知本来不怎么饿,可听了时绥的话,好像真的闻到了煎饼果子的香气,也有了食欲。
等空调安完,陆淮知的煎饼果子也吃完了。
师傅走后,时绥立马招呼陆淮知过来,“你来感受一下。”
两人一块站在空调底下吹了会凉风。
时绥眼睛亮亮的,“是不是还行?功率不大,不过放卧室够了。”
陆淮知的情绪被他感染,眼底也有了笑意,他将时绥下巴坠着的汗擦干净,“嗯,很凉快。”
时绥去冲了个澡,用毛巾擦头发的时候,鬼使神差地刷了个牙。
等刷完,才意识到自己这个点刷牙很离谱。
他用力把嘴边的泡沫冲干净,消灭证据。
等他回来的时候,发现陆淮知已经自己把之前那块写题用的板子放在床上,卷子都摆放好了,就等他回来写题。
时绥在他身边坐下,从书包把老师发的作业拿了出来,“我把你的那份也带来了。”
很快,房间内除了空调呼呼的运转声,只剩下纸笔摩擦的声音。
时绥做完半张化学卷子,在一个合成题上卡了壳,有一个化学物的结构简式一直推断不出来。
他习惯性地拿着题去找陆淮知,却发现旁边的人没写题,握着笔在发呆。
时绥抿了抿唇,把卷子蛮横地放在陆淮知面前,指着那个化合物,绷着声:“解不出来。”
陆淮知低头,看了一遍题目,在草稿纸上验算了一下,就开始给时绥讲。
一题结束,时绥指着下一题,“这个也不会。”
陆淮知也耐心地教了。
时绥:“下边的也不会。”
陆淮知有些无奈,抬手按了按时绥洗完头有些炸毛的发,“我没事,缓缓就好。”
时绥这才将卷子拿了回来,把剩下的题目做完。
今天,陆淮知没说要回家,时绥也没赶人。
洗完澡,两人躺在空调屋,灯关了后,房间陷入一片昏暗,狭小的窗户偶尔透进来几束路过的车灯。
时绥是侧着对着墙睡的,这样能尽量节省空间。
他刚侧身,就感觉陆淮知朝他这边靠了靠,时绥以为是床小,可下一刻,他感觉陆淮知也侧了过来,轻声道:“我能抱着你吗?”
很认真的询问语气。
时绥身子一下僵了,他跟陆淮知似乎没有正经拥抱过。
他本来想拒绝,可是话溜到嘴边,回想起陆淮知低低的语气,还是没硬下心,很含混地嗯了一声。
亲都亲了,也不差抱一下。
身后的人很快贴了上来,陆淮知把头轻轻凑在时绥颈间,“今天下午走的时候,我妈告诉了我一件事。”
时绥本来觉得脖子间有点痒,可陆淮知的话成功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什么事?”
陆淮知并没有马上回答,搭在时绥腰间的手收紧,将人完全搂在怀里。
“我爸现在的妻子怀孕了,孩子下个月出生。”陆淮知声音一下变得很淡,“我妈问我,要不要回A市参加小孩的满月酒。”
时绥愣了愣,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陆淮知自顾自地说下去,“我拒绝了,说最近学习很重,没时间。”
很明显的借口,可卢婕轻松接受,说她会跟那边说清楚,不用陆淮知出面。
陆淮知闭着眼,呼吸着鼻尖沐浴露的薄荷味道,心情不像之前那般浮躁,反而无比平静,说这些话时甚至谈得上心平气和。
“小时候,我妈依旧忙于工作,是我爸在照顾我,等两人离婚,我被判给了母亲,他依旧每个月给我打电话询问我的近况,身高,体重,学习,还会让我拍照给他看。”
陆淮知说起这些,甚至还笑了一声,“所以当时我并没有觉得父母离婚有多不能接受。”
“直到,我爸再婚。”
然后,他爸的消息越来越少,他放学后偶尔打电话也石沉大海,两人彻底断了联系是在去年十月左右。
在车站卢婕跟他说父亲小孩的生产日期时,他一下就懂了。
他爸有了新的孩子,没多余的心力放在他身上。
时绥听完这些,没说什么,只是转身,回抱住了陆淮知。
陆淮知似乎比他还缺爱。
他很小没了父母,可是奶奶将全部的爱都给了他,可陆淮知不是,他先拥有了爱,最后又被无情剥夺。
时绥不能跟陆淮知感同身受,可他知道,陆淮知现在心里不舒服,需要倾诉。
陆淮知将胳膊垫在时绥的脑袋下面,让人枕得更舒服,掌心揉了揉时绥柔软的发,“我不知道我爸会不会在意我没去他孩子的满月酒。”
在所有人眼里,他应该是最懂事知礼的,可他就想任性一回。
更有可能,他爸根本不会在意他到底出不出面。
时绥低着头,忍着陆淮知蹂/躏他的头发,闷声道:“不去就不去,还不用出份子钱。”
陆淮知被时绥的脑回路惊到,半晌后,无奈地笑了一声:“你说得对。”
两人静静抱了一会,时绥确定陆淮知心情缓和了,把脑袋翘起来吸了口新鲜空气,推着陆淮知的肩往后,“我觉得你想闷死我。”
可他吸了口气,又被陆淮知抱了回去,这次,特意留了片空间让时绥好好呼吸。
时绥踢了陆淮知一脚,陆淮知还是没放。
时绥只能接受这样被抱着的姿势,问道:“所以你之前不高兴是觉得被父亲抛弃了?”
“不是。”陆淮知顿了顿,“只是觉得有点孤独。”
陆淮知语气如常,可时绥还是觉得难受。
“我不是说了管你吗?”时绥仰起头,“你来找我,我一直在这里。”
他不会让陆淮知孤独。
就算光线再暗,陆淮知也感受到了时绥执拗的目光。
时绥又在安慰他。
陆淮知刚想说自己其实没那么脆弱,可转念一想,声音压得更低:“可是连血缘都维系不了感情怎么办?”
时绥很自然地想到了爱情。
耳边的除了空调声,还有蝉鸣,汽车驶过马路的杂音,以及两人的心跳。
都不平静。
陆淮知没再继续往下问,他在等时绥的回答。
就算时绥再次挪开话题,他也会接下,等待下次机会。
可是这次时绥没有。
时绥将耳朵贴在陆淮知的心口,数着心跳声。
这次,陆淮知跳的比他快。
在感受到陆淮知的孤独时,时绥就不想考虑那么多。
陆淮知一步步试探,他一步步退让,两个人患得患失,挺没意思的。
时绥抬头,鼻尖蹭到陆淮知的下巴,凉凉的。
他知道陆淮知在看他,时绥没躲。
两人在黑暗中对视。
偶尔路过的车灯一闪而过,照亮两人的脸。
陆淮知很认真地看着时绥,像是在问一个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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