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从小一起长大,梁径对自己的儿子多有照拂,时其峰一直觉得梁径是个知书明理、处事稳重的好孩子。这件事将这些都颠覆了。在他看来,梁径这些年完全就是在伪装。往后,无论梁径做什么,时其峰多少都会带点看法。
给他检查的医生在外面和梁径说话。
时舒愁得眼冒金星,也可能是饿了。他四处打量,见一旁病床上有两个很可爱的海豚抱枕,时舒立马想起远在江州家里的那只陪伴自己很多年却无法跟着自己远渡重洋的大海豚。
梁径推门进来的时候,他平躺着,一手环着一只海豚,一双眼很认真地和天花板对视,思绪不知道漫游到哪里了。
“时其峰呢......”时舒有气无力。
梁径站床边伸手碰了碰他红肿的脸颊,没有立刻回答。
“啊?”时舒转眼看他。
见他这样,梁径笑了下,“说是去请律师了。”他语气随意,好像在说天气。
耳边传来梁径的话,内容实在离奇,时舒反应不过来,以为自己幻听了。
傻了半秒,他坐起来,看着神色自若的梁径:“啊?”
梁径笑,俯身亲了亲时舒嘴唇,“还疼吗?”
时舒推了推他胸口,皱眉:“你在说什么啊?”
“没什么。你爸要告我。”
时舒眼都忘了眨:“......”
梁径在床边坐下,把瞬间呆滞的时舒按到怀里,然后低头埋进他的颈窝很慢地呼吸。时舒的肌肤、气息熟稔的衣料贴着他的下颌和侧脸,让他感到无比安宁,那些被时其峰激怒而产生的负面又阴暗的情绪也平复不少。
时其峰气得要告他抢儿子。梁径想,谁告谁还不一定。他动手在先,自己有大把的理由可以告他。
但是他又想,时舒肯定会为难。
“他不正常......你也有病。”好一会,时舒小声嘀咕。
梁径忍不住笑。心情愈加舒适。
他弯起嘴角,埋时舒颈窝点了两下头——纯属对老婆说的话给予反应,但转念,又不满时舒将自己和时其峰并列,“老婆......”
时舒叹气,拍了拍梁径背,越想越无语:“老婆老婆老婆,除了叫老婆还能干嘛?只会给老婆惹麻烦......以后你们两个就不要交流——”
话没说完,他就被梁径捧起脸狠狠亲了一口。
“唔——”接着,嘴唇被咬了下。
咬他又含他,牙齿和舌尖像是爱极了他,可这种喜爱里还有一点哭笑不得、不知如何是好的气恼,只能咬一口舔两下,往里用力含住时舒的舌尖,用这种方式让他乖乖住嘴。
时舒被亲得脸红,嘴巴发麻。
“我好饿。”时舒往后靠了靠,捂着嘴巴说话,眼神机警,以防梁径再逮他咬他。
一上午的讲座,中午本来约着一起吃饭,谁知凭空出了这遭,眼下还有莫名其妙的“官司”......时舒饿得头晕。不过他觉得是被亲晕的。
梁径拉他起来,“现在就去吃。”
时舒弯身往下找自己的鞋。梁径盯着他的脚尖对着鞋勾来勾去,索性蹲下来给他穿。
见梁径伸手就要来捉自己的脚,时舒笑着往回缩,正要说什么,余光里一道冒火的目光直直射来。
门边,时其峰瞪着时舒,还有背朝他给自己儿子穿鞋的梁径,气得说不出话。
“你们——”
时其峰先是指了指时舒,下秒又去指转头表情瞬间冷漠的梁径,拼着吃速效救心丸的心率说道:“给我——”
时舒抢答:“不分开怎么样?再打我一顿吗?”
联系律师的路上时其峰已经稍稍冷静,这下又被时舒气噎,但他毕竟是跨国公司的总裁,冲动过后会有更缜密的解决方案。
他瞪了眼时舒,偏头瞥向门外。
很快,秘书小项带着食盒进来。
有且只有一份。
很明显,时其峰路上惦记儿子没吃饭,特意绕路去了一直去的餐厅打包。
时舒瞧了一眼:“梁径没有吗?”
梁径笑:“你先吃。我——”
“你管他干什么?!”时其峰是真的想骂人了,但是他看见时舒脸上的红肿,一下又降低音量,好声好气:“小宝赶紧吃,不然胃不舒服。”
先前想了好多,时舒觉得还是不要再正面刺激了,他伸手拉了拉梁径衣角,“我们一起吃好不好?你不要走。”
他觉得自己特别可怜,硬刚只会让事态越发不可收拾,可也不知道从何说起。眼下,自己又好像一只梁径一个不留神就会被时其峰打包扔去澳洲的包裹。
梁径哪里想走。
他移来小桌板,把食盒摆好,旁若无人地亲了亲时舒嘴唇,“不走。”
时舒点点头。
食盒里分出一半的饭菜给梁径,梁径当着时其峰的面就吃了。时其峰坐在一边,好几次想上去揪着梁径给他来两拳。但这里是梁家人的地盘,门后面不知何时来了好几个转悠的人。时其峰冷笑,没说话。
汤还是热的,时舒一边喝一边琢磨时其峰的脸色,越看越不放心,对梁径说:“我感觉我要被抓走了......”
梁径放下筷子,他吃得很快,纸巾擦了下嘴唇,语气很淡:“律师在,他不会怎么样的。”
一旁,时其峰闻言:???到底谁请的律师。
第112章
感觉要被抓走, 并不是毫无缘由。
八岁那年时其峰和舒茗正式离婚,协议规定,每年暑假他都得去澳洲。要抵死不从, 时其峰是真的会派专机专人来“抓”。
用闻京的话说, 铐都要铐走。
丁点大的孩子,孤零零背着书包站在人潮汹涌喧哗吵闹的机场。身后, 魁梧严肃的保镖环成半圈, 壮硕的臂膀有他脑袋粗,柱子似的,杵着盯着。
时舒觉得自己好像被关进笼子的仓鼠,跑都没地方跑。
这种记忆太深刻,以至于长大稍稍回想起,时舒还是会被那种死死拿捏、动弹不得的感觉弄得十分难受。
身后的保镖面无表情地催促。时舒拉着梁径, 仰着脖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其实已经断断续续哭了一整晚。梁径陪他一整晚, 默默含泪。这会, 临别就在眼前,时舒张嘴朝他哇哇嚎啕的时候, 他眼泪直接跟着下来了。两个小人拉着彼此, 眼泪汪汪。一旁, 原曦方安虞也开始抹眼泪。闻京上瞧瞧、下瞧瞧,眼珠子转来转去,有些无所适从, 有些置身事外,他幼年总是不满时舒抢了他身为梁径最好的兄弟的位置, 而梁径又偏心偏得太明显......眼下, 于他而言, 一些些的窃喜胜过一点点的离别悲伤。
围观的大人们只觉得好笑。他们不明白如此的苦大仇深从何而来:又不是不见了。总会回来的。分离就这么难受吗。
幼年的感情无论多深刻, 大人眼里也只是无足轻重的童趣。
再长大些,梁径会在一个月后飞来澳洲陪他一段时间。时舒又开心又心虚。开心当然是因为梁径,心虚则是他在这里玩得也不差。除去时其峰,澳洲的冬季户外项目精彩纷呈,结识的小伙伴个个热情。还有一点小小的心虚只有时舒自己知道——机场哭得要死要活,筋疲力尽上了飞机一秒歪头睡成小猪崽的也是他。
晴天持续,窗外,城堡一样堆砌的云层很慢地挪动,风和日丽。
时舒喝着汤,余光里的时其峰神情严肃,视线在他和梁径间来回,似乎时舒一放下碗勺他就要发难了。
“作业还没写完......”
时舒握着勺子嘟囔:“下周交小论文,吃完回图书馆好不好?”他对梁径说,说完又抬起眼皮飞快瞥了眼时其峰。
梁径笑:“好。”
话音刚落,对面的时其峰站了起来。
时舒吓一跳,以为他要过来捉自己,握着勺子赶紧看梁径。
他有时候胆子很大,有时候胆子又很小。
胆子大的时候能跟人拼命、犟起来能闹三天三夜不罢休,小的时候却和兔子似的,一点风吹草动就一蹦三尺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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