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给周其琛松绑,死结系的时候容易,解开的时候要用指甲抠,越着急越解不开。
“别着急,慢慢来。”这会儿倒是周其琛哄上他了。
郎峰不说话,就在他身后默默解结,得有三四分钟才完全解开。他系得确实太紧,红印都出来了。
“你要是不喜欢的话,我们可以就照常做,不用非得来……”他想不出周其琛有什么理由叫停,甚至开始推断他对捆绑这件事情是不是有什么阴影。
“……不是这个,”周其琛转过身来面对他,然后才开口:“有件事我想当面跟你说。”
“你说。”
“白子聿给我来电话了,他说有个东西要给我。过两天他人在北京,所以约了我见面聊。本来想路上跟你说的,但是气氛太好了,找不到对的时机,就没忍心提。”
“……现在时机就对了?”箭在弦上硬是要收弓的感觉太难受了,郎峰汗都要出来了,难得跟他犟了一回。
“没办法,跟你做爱,衣服都脱了,心里面更不能隔着东西,我难受。”周其琛说。
郎峰这回的反应很温和,良久,才点了点头。他是反应了一会儿白子聿的名字,然后才把周其琛之前讲过的事情全都拼起来。
“你曾经喜欢的人?”
“暗恋的人。”他这四个字,把郎峰说的也没兴致了。
“他也没说是要给我什么东西,之前我们三年没有联系了。你也不用往那个地方想,他比筷子都直的一个人,孩子都有了。”
周其琛看他不主动开口,只好问他:“所以,你觉得怎么样。”
郎峰答复得很快:“你想见就去见。”他语气平复得和心情一样快,这句话也说得四平八稳的。
“你倒是给我个痛快话,你要是难受,觉得别扭,就跟我说,我就不见。你要是没感觉,我就见。”
郎峰还是很坚持,就说:“这是你的决定,我没法告诉你怎么做,也不能告诉你要做什么。”
周其琛开了个头:“你总是这么……”
郎峰没说话。周其琛知道这就是他的表态。这是他对郎峰唯一有意见的地方,就是他理性且客观,不单单是对外界发生的事,还是对自己身上的事。跟郎峰生气就好像对着空气挥拳头一样,一拳出去连个波浪都没有,倒是搞得自己像个小丑。
他和郎峰对视着,瞪着他的眼睛,手里面按着手机键盘,盲打了几个字,是和白子聿确定了见面时间。打完,他把手机撂平在了桌子上。
“周五晚上七点半,到时候你送我去吧。”
那天晚上,他们还是没做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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琛哥be like 所有的在上面都是各凭本事,所有的在下面都是我让着你。
第37章
十月是不太平。周其琛本来想低调无事赶紧熬到年底,升个机长,之后他甚至还想过跟郎峰出去度个假。也不用找别的度假地点,再去阿姆斯特丹都行。反正去哪对他来说也不重要,只要是跟他一起去就行。
可是,现在结果是他机长也不着急升了,大病了一场,请了整整一礼拜的假。在这短短一个月里,他不但回了趟沈阳,见到了周成海和吴淼,甚至现在连白子聿都见到了。事情是一件接着一件来,放到以前他没法想象自己该怎么去接受去消化,可真来了也就来了。也许区别是他还是成熟了不少,也许是距离拉远了反而有缓冲。或者,仅仅是因为……
“几点过来接你?”郎峰开着周其琛的新车,把他放在了餐厅门口。
周其琛想了想,才说:“一个小时之后吧,不会久。”
郎峰点了点头:“那我直接在旁边等吧。你出来之前发个信息。”
周其琛朝他笑了一下,然后转过身走远了。他甚至能感受到郎峰的目光落在自己的后背上,一直跟随他走远,走出他的视线范围外。他的眼神坚定不移,似有把火,要把他从后背烧到前胸。
见到白子聿的时候,对方穿着平常的休闲服,让他整个人从头到脚都显得陌生,周其琛认他都反应了半秒。过去十年里面,他见白子聿穿常服或作训服之外的次数不超过三次,他甚至有种感觉,褪下军装的白子聿像是脱离了某种磁场,让他说的话做的事都打了折减了半一样。
他们点了两个菜,服务员过来的时候,周其琛看白子聿翻开了酒单,就给他点了杯啤酒。白子聿抬头看了他一眼,但没说话。
酒端上来以后,是周其琛先开口了:“你最近……怎么样?”
白子聿长饮一口,才开口说:“挺好的。”
周其琛问他:“和嫂子一切都好吗?”
白子聿低头,周其琛也跟着低头,他看到他无名指上面婚戒晒出来的一圈痕迹。白子聿的工作需要,他每天都在甲板上风吹日晒,比飞行员晒得还黑。如今,印子在,婚戒却不在了。
周其琛瞬间知道自己问错话了。
白子聿倒也不介意他这话,很平静地说:“我们离婚了,孩子归我。哦对,本来要带淘淘来的,但是一个亲戚正好今天有空,就帮忙看着他了,我一个人来的。”
周其琛哑然。他突然明白了为什么白子聿来趟北京都要带着三岁的儿子一起。
“当初结婚……是真爱吧。”
白子聿说:“是真爱。现在……也还是吧。可是,结婚也是因为我爸身体不好,他着急要个儿子。孩子……确实改变了很多事情。”
他这一开口,周其琛就觉得他们又滑回之前的模式。白子聿喝了酒之后就会他说这种事情,他只要想说,周其琛就会沉默地听着。
白子聿随了他父亲,都是少年白头。阔别三年,他样貌倒是一点没变,可是白发从零星的几根慢慢爬上头顶。他神情也显得疲惫,眼睛底下都是青黑。白子聿说,小孩儿没到一岁的时候,新婚妻子就跟他提离婚了。他起初不同意,因为离婚程序繁琐,他想坚持到孩子上小学或者他也退役,可她一心就是想离。后来他就同意了。他还说,因为父母年纪大了,他要带孩子,所以可能会提前退伍。
周其琛听到这里,才开口问:“你待到什么时候?”
白子聿叹口气说:“到年底。”
周其琛客客气气道:“可惜了。没有你,对029上面新的航空兵是种损失。”
白子聿被他云淡风轻的一句话戳了心眼,甚至扭过头看着玻璃几秒,才回头看着他:“十几个人需要我,和我的小孩需要我,你说哪个需要更重要。”
他俩说来说去没说到重点,周其琛吃了两口饭,刚要开口换话题,白子聿像是察觉到了他意思,先说了:“我之前也说了,这次来,是给你带了个东西。”
他确实是带着礼物袋来的,周其琛见面的时候盯着看了很久,也没看出名堂。如今这个袋子交到了他手上,他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块很不起眼的破布。他心里面有种预感,果然——把破布里面包裹着一个白色的部件。那是他坠毁的歼-15战斗机尾钩部分的阻拦头。其实,他不需要眼睛看,他用手摸也可以摸出来。
尾钩和阻拦索组成了舰载机降落的拦截系统。周其琛记得,这是ZY2913A1B2号战机尾钩的第三个阻拦头,钛合金零件,重量9.8kg,已经使用过1328次,还有172次就要替换。那曾经是他生命的最后一环保障,是他的刀刃和他的心脏。
离开致远舰之后多少个夜晚,他在深圳的高层公寓独居,长夜漫漫,他会梦到战机驾驶舱,那方寸空间给他以数千次的压迫和紧张,又给他无限安全感。事故之后,伞包的名牌被他剪下来,放进小盒子里珍藏,和周其瑞曾经送给他的剪贴画一起。
因为他离开部队离开得早,又是个人原因,所以他没有荣誉勋章,也没和队友合影。他曾经想拼尽全力抓住点什么,到头来,却是什么也没能带走。一把大火,一片废墟,战机是烧得一片钢铁也不剩,连同他的记忆。
周其琛大概得有两分钟的时间都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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