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到如今,姜浔早已舍弃了继续读书深造的念头,但田云逐还是不能做到像他那样坦然。这份苦涩已经在他孱弱的躯壳里发酵了经年之久,他在他们两人之间制造了那么多莫须有的误会,更不能轻易把机会白白浪费掉。
姜浔不去管他的小心思,专注地照顾着手指间的每一缕头发。
田云逐的头发还是那么软,只是掉得比往常更多,缺血缺氧让它们失去了一些光泽。阳光底下,这些细微的变化仍旧逃不过那双冷灰色的眼睛。姜浔用另一只手小心梳理,趁田云逐看书的时候不动声色地把那些脱落的头发处理干净。
“行了。”
田云逐下意识地拿手摸了摸自己的头顶,温热干爽,触感很舒服。他回头朝姜浔笑了笑,不设防的弯弯眉眼看起来也很舒服。
怕坐久了压得姜浔腿疼,田云逐从他身上起来,趴到床上,继续读他没读完的那一页书。他把两条小腿往上翘着,睡衣宽松的裤腿滑下来一小截,露出白皙的踝骨。姜浔移不开眼睛,注意到他修长的脚指头,每一颗指甲都长得很精致。
姜浔从背后拍了拍他的屁股,
“赶紧起来吃饭,面该坨了。”
“牛肉面?”
“嗯,你喜欢吃的那家牛肉面。”
“浔哥,还是你懂我!”
田云逐果然立刻放下书,贪吃的小动物一样吸着鼻子凑到饭桌跟前。
今天的田云逐看起来胃口很好,但也只吃了三五筷子就停了手。药物最显著的副作用之一就是狠狠地伤了他的脾胃。尽管姜浔每天花大把大把的精力操心他的一日三餐,但一直收效甚微。
姜浔没有勉强他什么,只是默默把他吃剩的面条都拨到自己碗里,一起吃掉。至少让面前的两只碗都变得空空的,看起来就像经历了主人的一番大快朵颐。
等他起身时,田云逐已经蹲在那一堆东西跟前,挑挑拣拣地翻看着。
“去睡会儿。”
姜浔一边收拾碗筷,一边催田云逐去午睡。
“不行,明天就出发了,今天得把要带的都准备好。”
“明天出发,今天更得养足精神。”
姜浔走到田云逐身边,借着身高的优势投下一道压迫感十足的阴影。
视线顿时陷入昏暗中,田云逐无奈地抬起头,小声央求道:“知道了,一会儿就好,我动作很麻利。”
他的声音,他刚刚吹干的头发,都和毛茸茸的睡衣质地一样柔软。可惜逆光站着的姜浔格外不好说话。
“现在就去睡,我来收。”
“不行,收东西也是旅行激动人心的一部分。现在我在这儿收拾,相当于把假期的幸福感提前到了现在,你懂我的意思吗?”
田云逐总是自有一套稀奇古怪的理论。
姜浔不置可否,更没有就此挪开半步,显然不打算理会他这套说辞。
看来只好使出杀手锏了。
田云逐直起身子,迎向这尊抢走光明的大神,在他冷峻的侧脸上亲了一口。
“浔哥,我都躺了大半天了,真的躺得够够的。你也在外面跑了一上午了。不如我们俩换换,公平起见,现在轮到你去躺下歇会儿。”
趁着姜浔因为那个吻有一瞬间的松动软化,田云逐拉过姜浔的手,不由分说地把他推到病床上,回身指了指躺在地上的那只巨大的行李箱。
“你好好歇着,这个就交给我。”
病床的床头还没来得及降下去,姜浔枕着自己的一条手臂,一边按着手机,一边倚在床头看田云逐摩拳擦掌,盘腿坐在垫子上,专心致志地开始打包行李。
看着他把衣服一件一件仔细叠好卷起来,姜浔喉头滚动,忍住了没有开口提醒。
他们的旅行满打满算也只有不到一周的时间。更何况在他打算视田云逐的身体情况随时喊停,把他送回医院的前提下,这场手术前两人最后一次相守独处的机会,极有可能短暂到根本支撑不住这样充足的准备。
作者有话说:
我回来啦,不知道我的小可爱们还在不在˃ʍ˂ 真的很需要你们!
接下来我准备一鼓作气,争取尽快完结!
第114章 出发
万里无云,从青空肆意投射的光线完全不受阻隔。
历经酷寒的玻璃窗,才被施舍了这么一点点温暖,立刻变得溃不成军,在姜浔背后水渍纵横,痛哭一样狼狈,在窗台上积起一汪亮晶晶的水。
窗外光芒太盛,相比之下,屋里的一切都显得暗淡。
“浔哥,”
“嗯?”
姜浔闻声抬眼看向田云逐,以为他终于意识到了自己在进行过分夸张的准备。然而,田云逐的样子远比他以为的挫败更难形容,渗透着一种隐而不发的痛苦。
田云逐很快低下了头,苍白的脸孔陷在阴影里,就像被什么突如其来的情绪深深地困住,纠缠不开,又被轻易陷进纠葛的自己狠狠气到了,
“你为什么什么都不说?”
“你想让我说什么?”
“是啊,说什么都没用,我这个人就是这样自私到了骨子里。”
姜浔的脸色冷了下来。但田云逐这时双眼空洞,又刻意回避他冷寂的探究目光,好像什么都意识不到。
“你带我出去过年,奶奶怎么办?”
听他提起奶奶,姜浔紧绷的神经反而松弛了一些。但他无意收敛一身严酷的气场,迫使田云逐把憋在心里的话一股脑地说出来。
因为没有听到回答,田云逐果然按捺不住突然抬头说道:
“我头脑一热就不管不顾,根本什么都没考虑清楚……
我们两个人出去玩儿,留老人孤零零的一个人过年像什么话?浔哥,你怎么可能放心得下?又为什么什么都不说?是不是不管我干出什么混蛋事,你都打算这样没底线地纵容下去?”
姜浔放下手机,清透的眼眸深处不见波澜。
“放心,奶奶有人陪。”
“谁?大过年的,你又要麻烦谢哥?”
“姜永济。”
“你叔叔?”
“怎么了?他本来就有这个义务。”
“可是他……”
“可是什么?”
田云逐突然哽住了,对于这个最终导致他病情加重不得不住院的罪魁祸首,还有他们之间发生的那次摩擦,他不知道该怎么对姜浔开口。
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这个名字了。自从那天以后,这个人仿佛已经从他们的生活中彻底消失。这样也好,如果能一直这样平静下去,田云逐宁愿只字不提一直瞒着姜浔。
没想到,今天竟然是姜浔率先跟他提起这个人。
可是毕竟在医院住了这么久,他拿不准姜浔究竟知道了什么,又究竟知道了多少。也没办法从他此时此刻毫无波澜的一张脸上窥见什么端倪。
他垂了垂薄薄的眼皮,感觉姜浔一直在凝视他,
“可你不是不想让他靠近奶奶么?”
姜浔已经离开病床,把开始有些慌张的田云逐从地上拉起来,拉到自己身边坐好。
“他们毕竟是母子。再怎么浑,奶奶心里也总惦记着他。你以前不是还想劝我?现在这是怎么了?”
“我没怎么……”
田云逐这句话说得连自己都觉得很没底气。
姜浔习惯性地锁着眉头,却撩开他的刘海,很深地去看他的眼睛。
“什么都不用怕。这次是姜永济主动提的,上赶着求我给他一次机会。”
“什么机会?”
“重新做回姜家人的机会。”
“他还跟我问起过你。”
“问我?”
田云逐忽然紧张起来,几乎是瞪着眼去看姜浔,
“你,你都知道了?”
姜浔抿着唇没说话,只是伸出手臂,指尖擦过他细软的后颈,把田云逐的肩膀搂得更紧了一些。
“他那种人怎么可能主动低头?浔哥,你到底做什么了?你把他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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