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浔一边脱下外套,一边着手布置饭桌。
“还冷吗?不冷了就赶紧洗漱去。我熬了小米粥,趁热吃完带你出去。”
“今天我们去哪儿?”
“明天就是大年三十了,今天怎么着也得出去置办些年货,准备过年。”
“外边那么大的雪还能出去?”
“能,除非你不想去。”
姜浔意味深长地打量田云逐,曾在夜里灼灼燃烧的一双眼残存着冰雪冷却后的清灰色余烬,
“要是那里不舒服……”
“我没什么不舒服的!”
腾一下烧着的脸让田云逐迅速放弃了在这件事情上据理力争。
“没有最好。”
姜浔淡淡看他一眼,站起来去外边端粥。
田云逐也连忙跟在他后边,努力把昨晚的画面从眼前挥开,口吻里已经染上热切,
“浔哥,我们是去赶集吗?我早就想去体验一把东北大集了。”
“这边倒是正赶上山货大集,这种天在外边你不怕冷?我本想带你去逛市里的超市。”
“我不怕冷,赶集多热闹啊,特有年味儿。”
“那成,把这碗吃了我们就走。”
“吃半碗行不行?”
田云逐眨着眼睛跟姜浔打商量。
“给你盛的就不多,暖暖胃省得一会儿吃那么多药胃口难受。”
“好。”
虽然速度很慢,但田云逐真的一口一口把碗里的粥都吃了。他不停地问这问那,都是跟赶集有关的话题,一双眼睛闪着润泽的光亮,丝毫不掩饰漾满的兴奋。也顾不上身上的酸和疼了,一放筷子就迫不及待地催着姜浔出了门。
*
眼前的北红村在一夜间银装素裹,大变了模样。为了迎接新年的到来,也为了经受住春风过境前最极致的寒冷,她挖空心思,连夜为自己赶制了厚实素净的新衣裳。处处纤尘不染,处处莹润可爱。
家家户户门前的雪果然都像姜浔说的那样被仔细清扫过,在四周堆起高高的雪堆。
田云逐偏偏往积雪很深的地方走,留下一连串深陷的脚印和咯吱咯的声响。
“这么多雪,能堆多少雪人儿啊。这儿的小孩儿可真幸福。”
“想堆雪人?”
“算了吧,我又不是小孩儿。”
姜浔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留下的那些歪歪扭扭的脚印,没再说什么,忽然在他前面弯下脊背,
“上来,我背你走。”
“怎么又来?我又不是不能走,”
“昨天晚上……”
“昨晚怎么了?!都说了爽爆了,没有不舒服行了吧……”
田云逐突然双眼圆睁地打断了姜浔的话,羞愤地撇了他一眼,抿紧嘴巴了不出声了。
雪光中,姜浔回头看过来的深邃的眼眸堪称柔和。因为忍着笑,嘴角紧绷的同时又映着四周清亮耀眼的色泽。
“我是说昨晚雪太大,路不好走,车又停在村外边。”
田云逐身体僵住,红着脸,垂着头,在雪地里咬牙切齿。
姜浔轻轻敲了敲他的额头,
“傻瓜,到底背不背了?”
田云逐抬起眼,看姜浔被濯濯清晖勾勒出的挺拔轮廓看起来格外放松。就连昨晚最亲密的时候,他的表情甚至还带着点凶,舒展不开眉头。看在他难得从对自己的紧张里摆脱出来,田云逐决定好心地不跟他计较。
“背就背,你可别反悔。”
话刚说完他就故意重重往姜浔身上一蹦,立刻被姜浔托住了两条大腿根,
“抓紧了,我们走。”
“等等,”
田云逐趴在他耳朵边呼呼喘着气说:
“不能这么便宜了你。昨晚散步的时候太黑了,我什么也没看清,你得背着我在村里再逛一圈儿。”
“好吧,谁让昨晚……”
“别再提什么昨晚了!”
田云逐忍无可忍,用搂着姜浔脖子的一只手捂住他的嘴。姜浔不出声了,恢复了以往的沉默,只在他的凉薄的手心里亲了亲。
两个人都不再说话,四周只有积雪因为两个人的重量坍塌破碎的声音。
第120章 前夜
空气甘冽,充盈着雪的气息。
田云逐老老实实趴在姜浔身上,像个大号的暖贴,熨帖着他衣衫单薄的脊背,把带自己制造的热气喷洒在他后颈裸露的那一小块儿皮肤上。
姜浔背着他沿村里的小路一直走,一直走。一路上看到很多与中国最北沾边的大字招牌,遇到了几个带着浓浓东北口音的高鼻蓝眼的俄罗斯族后裔。
这些很快变成了田云逐眼中熟稔的风景,不再表现得像初见时那样诧异。只是冷不丁被人撞见,更多的是觉得不好意思。
姜浔感到他的身体在自己背上缩了缩,头也低下来,发丝剐蹭着他的耳背。他没说什么,只是的加快脚步,用手掌把人托得更稳了一些。
经过了最北警务室,北红村村邮站,北极镇北红小学,他们来到村里最宏大的建筑:教堂。异域风情纯木结构的教堂门前摆放着俄罗斯套娃,甚至还有几只大酒桶,圣洁庄严又不失可爱的氛围惹得田云逐会心一笑。
“进去看看?”
姜浔微微侧头问他。
天做主线佯装吃惊地说:“浔哥你这么急?我都还没准备好戒指……”
姜浔脚步一顿,淡笑着说:
“我不急,反正昨晚生米已经煮成了熟饭。”
这次轮到田云逐的呼吸一滞。
姜浔满意地背着他转身走了,
“走吧,不看就不看,这里太小,委屈了你。”
村路的尽头一直通向江边,隔岸就是俄罗斯。这里矗立着最北极的北红哨所,瞭望台下铁栅围栏被白雪掩盖掉一大半,栅内竖立着一块辅助界碑。上下顺序依次刻着:中国.142(1)1993。一种肃穆庄严感扑面而来。
一座木质玲珑的“最北观景台”屹立在江边。站在上面,能看到冰封的黑龙江上雾影重重,河对岸连绵起伏的山势勾勒着这座被白雪覆盖的边陲小村。
“到江边看看?”
姜浔侧头看向眼睛雪亮的田云逐,清晨的空气湿润,氧离子令人肺腑清爽,也让田云逐沐浴着一脸的朴质纯真。
“好啊。”
越往河边走,就像融入了雾里。两个人的哈气也融进雾里,浓雾从江面一方飘然而来,所经之处迷迷茫茫,而未到的地方清晰透亮。浓淡不一的雾气沿着江面抚弄着森林河流,间隙透出的景色若隐若现,雾汽像生了根似的,时而间有团雾翻滚着向前。
北红村,看到你的每一眼都是惊鸿一瞥。
“怎么不走了?”
“累,喘口气儿。”
“你不总说我太轻了,怎么这就不行了?”
“呵,田云逐你故意的吧。”
“现在发现已经晚了,生米已经煮成了熟饭。”
田云逐忍笑模仿姜浔刚才的口吻,“难不成你想白吃不干活?”
“这口饭的代价可真大。”
田云逐拍了拍姜浔的肩膀,
“知道就快走,别耽误我赶集买年货。”
姜浔当真一路没再直起腰来,不知是笑还是累。
*
姜浔把车开到山货大集的时候已经临近中午了,里面依旧人头攒动,步履如织。姜浔放心不下田云逐,想让他在车里等着。可是田云逐早猜到了他那点心思,不等姜浔开口就抢先打开车门下了车。
虽然是冬天,集市里山货、蔬果、肉类、水产一应俱全。顺着人流走了一趟两人手里就提满了大大小小的东西。田云逐挤在卖春联的小摊前仔细地挑了很久,买回一堆红艳艳的对联、窗花,还有两只滚圆的大红灯笼。
田云逐把买来的年货分类整理放进车子的功夫,姜浔又不知从什么地方搬回了一大箱东西。
“买的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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