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似乎对你说过这句话,我有些记不清了,我最近开始越来越糊涂了。
停药后,过去的那些声音又浮现在我的脑内,他们又开始怂恿我去做一些莫名其妙又危险的事情,我现在还分辨得出,但过几天就说不准了。
我得快些把这些信写完,我要把它装到那个首饰盒里,找个花开得最旺的地方埋起来,然后告诉你父亲,等我下葬后记得挖出来,每年生日给你看一封。
你一定会哭很惨的。
毕竟你很像你父亲,你们都是情绪敏感的人。
唉,那些声音又来了。
他们在劝说我提前迎接死亡。
但这似乎的确是个好主意。
我的身体好痛,胸口痛,骨头痛,每一次呼吸都像要把我的皮肤刺穿,我开始连咳嗽的力气都没有了。
我脑袋也会痛,睡不着觉,我已经两天没有合眼了。
那些声音一直在吵,我吼他们,我骂他们,但他们依然不会停,甚至还要嘲笑我。
这种感觉真讨厌。
我想我可能撑不到因为癌症离世的那天了。
这不是我想象里的平静,很折磨,我开始感受到痛苦了。
生病真是糟糕。
言玚,你要健健康康的好不好?
你会健健康康的。
好了,我要出门去和你父亲约会了,今天是我们的观剧夜。
昨晚我们又闹了不愉快,我大概应该哄哄他。
向你父亲问好,向你的爱人问好(如果你有的话)。
要过幸福快乐的生活啊,宝贝。
想我了就看看晚霞。
决定今晚回家悄悄去卧室抱你的妈妈留]
作者有话说:
来啦来啦-3-
这里是一更,我先去吃个饭,二更要晚一点——
第75章
“言先生, 请问您需要喝点什么?”
正捏着手上信纸出神的言玚,被空乘的询问声打断了思绪,他有些迟钝地抬起头看向对方, 笑得有些僵硬, 声音低哑地答道:“一杯桃红就好。”
“没问题。”空乘朝他点了点头, “今天芝士的品质很一般,给您配苏打饼干可以么?”
言玚摆了摆手, 满不在意道:“无所谓。”
他只是需要一些酒精带来的微醺感,以陪伴他独自度过这段两小时的航程。
言玚低头将那张二十五岁生日时本就该收到的信,轻轻叠好,小心翼翼地放回了信封。
距离找到那个藏了秘密的盒子, 已经过去三天了。
这几天言玚的情绪已经从最开始的崩溃, 平复得差不多了,这一切都要归功于褚如栩体贴的陪伴。
也不知道对方是从照顾褚千秋的那段日子里学到太多, 还是偷着联系了许多心理专家补课,总之, 他像是早就做好了面对失控言玚的准备一般,每个细节上的应对措施都做得娴熟又到位。
绝不多说一句话,也绝不少说一句话, 将分寸感把握得淋漓尽致, 同时又不会让言玚觉得自己孤立无援。
言玚这几天反复阅读了这些信件,当然,他很听话的没有去触碰二十六岁及以后的那些。
这太珍贵了, 他舍不得破坏掉这份迟到的惊喜。
他甚至第一次开始期待过生日了。
虽然言子悠的每一个字, 都让他心脏仿佛被撕裂般疼痛。
而透过对方叙述时展露的细枝末节里, 言玚将当年那件事的前因后果, 隐约拼凑出了个轮廓。
言子悠向他们隐瞒了癌症的事情, 也自作主张地把所有药都停了,但因为她这些年的精神问题被控制得很好,且行事作风本就天马行空,所以这么长时间,不管是言玚还是王以泽,竟然都没发现她的反常。
言玚很自责,更怨恨王以泽。
他不能理解,在他母亲饱含着对他们两人的爱意,以一种「把每天都当成最后一天度过」的心态,为身后事做着准备的时候,他的父亲在做些什么?
因母亲的心不在焉而焦虑,因无关紧要的线索怀疑着母亲的忠诚,因得不到足够的安抚而与母亲一次又一次争吵。
王以泽没发觉言子悠的日渐消瘦,没发觉她身体上的痛苦,更没发觉她精神上正经受着折磨。
他只是诚惶诚恐地向母亲乞求着爱意,将那些生理、心理上的消极变化,归谬给「言子悠对他的爱正在逐渐消散」上。
他那套「体贴」的系统,在母亲最需要支持和照顾的时候失了灵。
这实在太奇怪了,奇怪到言玚怎么都想不通。
他实在不能理解,为什么会有人自卑到这种程度,恐惧竟然能将他的五感蒙蔽到这种程度。
自己如果前一夜没睡好,那褚如栩只需要清晨时随意扫他一眼,就能发现。
他们真的有妈妈认为的那么相爱么?
言玚表示怀疑。
毕竟言子悠眼里的世界纷杂又热闹,她的一切都是细节化的,把王以泽那普通得不能再平凡的爱情,错认成了珍贵的宝物也说不准。
空乘将一杯半满的桃红和一小碟苏打饼干端到了言玚面前。
言玚沉默着喝了两口,又靠在座椅上缓了一会,那些微妙的不适感才稍微褪去。
如果王以泽在杀了言子悠后自杀,那言玚都能不太过唾弃对方那可悲的爱情。
他不禁轻轻冷笑了一声。
可王以泽没有。
他就那样把言子悠的尸体抛弃在小木屋里,连件外套都没给她披上,让她躺在冰冷的地上直到全身的血都流尽,第二天清晨,才被管理员循着腥味发现。
他逃跑了,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过得大概还很不错,甚至还敢在几年后来到宁大找自己。
言玚无法理解,更不能原谅。
他这次提前回宁城,主要是做两件事。
第一件,明天和柏鹭一起去公证处盖章签字,将他们之间那些物质上的纠葛彻底了断。
第二件也与柏鹭有关。
他要问出当年柏鹭见到王以泽时,究竟有没有隐瞒过什么。
从前言玚想找到王以泽,只是希望他能给自己一个答案。
虽然他现在依然想要这个答案,但对他来说,不管那是什么、不管王以泽是死是活,他都该给母亲一个交代的。
当然,言玚是希望王以泽还活着的。
毕竟人死了,就得不到现世的报应了。
那实在太便宜对方了,言玚会遗憾一辈子的。
褚如栩原本是想和他一起返回的,反正布朗尼在外公那被照顾得很好,还有不到半个月,他们就该准备那个去AU交换的项目了。
但行李都收拾好了,千泽的景城分公司又出了点需要褚如栩亲自处理的事情。
虽然褚如栩有千百个不乐意,但到底是在言玚的规劝和安抚之下,将他的票改签到了当天晚上。
他们只需要短暂地分开一个下午,所以这并不算遗憾。
真正的遗憾是,因为公证申请通过得太顺利,返程计划来得太仓促,所以言玚并没有很正式地带褚如栩去见一次母亲。
他实在很想把恋人介绍给言子悠认识,坐在她的墓前,把自己这些年的所有事情都讲给母亲听,就这样坐上一整天,最好是个阳光明媚的日子,好让他们三个可以一起,在傍晚时看场绚烂的晚霞。
但褚如栩可真是个奇怪的孩子。
平常的时候总爱装傻撒娇,该轮到他耍赖闹脾气的时候,他又会摆出一副稳重的成熟样子。
“哥哥,不着急的。”褚如栩牵着他的手,轻吻着他的额头,坚定又从容地说道,“只有丧失了仅有的机会的人,才需要觉得遗憾。”
“我们还有很久很久的时间,我以后会陪你去很多很多次。”
“我拥有无数机会,我会给你看不见尽头的爱。”
“所以我们之间不会有遗憾。”
……
才下飞机,来自柏鹭的许多个未接来电便弹上了屏幕。
言玚连看都懒得多看一眼,给褚如栩发了条到达信息后,便直接开了免打扰。
他虽然不至于如前些天那样崩溃,但距离「心情好」的标准依然差出了很远。
去和律师核对完需要的材料后,他只想去到即将和褚如栩一起开启新生活的那间公寓里,好好休息,等待着夜里风尘仆仆赶回来的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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