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水打湿的浴帘沉甸甸地坠在浴缸外,时不时被水流打得微微晃动,一点模糊的、压抑的闷哼声从浴帘后面传来,只是很快又被更大的水声所掩盖。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只手突兀地从浴帘一侧伸了出来,一把攥住了浴帘旁的洗漱架。
那只手长得实在是好,修长白皙,骨节分明,握着不锈钢架身的五指先是放松片刻,紧接着骤然用力,手背的血管都绷得清晰分明。
紧接着,浴帘微微颤动,又从里伸出了一只手,摸索着按住了他的手背,一点一点地跟他十指相扣,把那根脆弱的不锈钢管拯救了出来。
“这么用力。”周青柏说:“不会弄坏吧……”
浴室里水雾弥漫,热气蒸腾得让人缺氧,裴佑费力地喘息一声,说道:“不、不会——”
“那就好。”周青柏撒娇似地靠在裴佑肩膀上,语气轻缓地一遍遍叫他:“裴总,裴先生,裴佑,佑佑……”
裴佑被他叫得头皮发麻,但还是一声一声,艰难地回应了他。
“我好喜欢你。”周青柏轻声说。
“我也是。”裴佑偏过头看了看靠在他肩膀上的周青柏,抽空吻了一下他汗湿的鬓角,低声说:“很喜欢。”
周青柏总觉得,裴佑这个人身上像是有什么魔力——他不懂浪漫,不会甜言蜜语,哪怕是表白都是照葫芦画瓢,没什么新意。
但偏偏周青柏就是喜欢这样,好像再普通不过的话从裴佑嘴里说出来,都带着点真诚buff一样,让他心里软成一滩水。
他忍不住吻了吻裴佑湿淋淋的侧颈,然后搂着他的肩膀,凑过去跟他接吻。
薄荷味浓烈清爽,热辣辣得让人上头,周青柏脖子上的翠玉吊坠没了束缚,轻飘飘地坠出来,在裴佑眼前晃来晃去,活像是个钩子,正有一下没一下地撩拨着他。
玉器冰凉,滑过皮肤时总带来黏腻的触感,周青柏微微弯下腰,那枚翠竹吊坠就落在了裴佑背后,轻飘飘地来回滑动着,勾起一大片细密而清晰的痒意。
裴佑三番五次被它激得后背发麻,片刻后终于忍无可忍,伸出手,一把攥住了那枚吊坠。
“你喜欢这个?”周青柏很快发现了他的动作,笑着说:“那送你好不好?”
裴佑只觉得自己要被愈加浓重的水汽淹没了,他说不出话,于是只摇了摇头,艰难地把那枚坠子放到唇边吻了吻,然后握在了掌心里。
新房的热水器是当年装修时留下的,接触有些不太灵敏,用得久了,水声就开始断断续续,时大时小。
浴室里水汽愈加浓重,混乱间,不知道是谁不小心撞到了洗漱台,那瓶新沐浴露被撞下台面,瓶盖在坚硬的地砖上摔得四分五裂,里面馥郁的铃兰香气顷刻间散了一屋子,黏腻厚重的液体顺着瓶口缓缓流了一地。
“可惜了。”周青柏百忙之中抽空看了一眼地砖,搂着裴佑的腰,小声认错道:“明天得新买一瓶沐浴露。”
作者有话说:
感谢活在夢里、冉冉染染、卑微小婷、长风桥上看风景投喂的鱼粮,非常感谢~
第87章 “我喜欢叫你——”
下午两点半,进行外来居住人口普查的物业工作人员结束了A区6-3单元楼的登记工作,再一次坐电梯回到了十六层,敲响了1607的房门。
按照物业给出的表格来看,1607在一周前已经成功租了出去,新业主交了租房押金,已经在几天前正式入住了。
今天正是周末,按理来说家中应该有人,但工作人员中午来访时,1607房门紧闭,他站在门口敲了足有十分钟的门,里面也无人应答。
非但如此,新业主留下的电话号码也打不通,工作人员换了个时间又尝试了一次,可惜依旧无功而返,最终只能遗憾地在工作记录上划掉了1607,在后面的备注栏里写上了“未知”两个字,然后合上文件夹,转头走向了电梯间。
与此同时,与走廊一门之隔的1607室里静悄悄的,活像是被人洗劫过一样满地狼藉。
浴室里打碎的沐浴露瓶子还留在原地,里面的液体已经尽数流到了瓷砖上,半干不干地黏在地缝里。
瓷砖上的水痕犹在,镜子上的水汽倒是已经干透了,只是镜面一角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弄污了,留下了一个不起眼的手印。
与浴室一墙之隔的卧室房门大开,木质地板上凌乱地散落着几件家居服,拖鞋东一只西一只地落在地上,被一件皱巴巴的浴衣埋在了底下。
落地窗的窗户还开着一条缝,秋意深浓的凉风顺着窗缝丝丝地往里灌,把捆扎在旁边的窗帘勾得一起一伏,微微晃动着。
卧室中静悄悄的,只能听见一点规律而细微的呼吸声,大床上蒙着一张加厚的秋被,把底下的一切遮得严严实实,什么都看不真切。
过了不知道多久,那团被褥才晃动了一下,从里面掉出了一只手。
裴佑觉得自己做了个异常混乱的梦。
梦里发生了什么他已经记不清了,只模模糊糊地记得自己好像被什么东西捆着扔进了湖里,没顶的水接连不断地漫上来,压得他胸口发闷,眼前发黑,连喘息都得拼尽全力,偏偏怎么挣扎也无济于事,甚至越挣扎,捆着他的东西就收得越紧。
他四肢发沉,动动手指都费劲,在这个混乱无序的梦里挣扎了不知道多久,才终于感受到了一阵明媚而刺眼的光亮。
午后的热烈温度正在蒸腾着吸取空气中的水分,日光透过薄薄的眼皮留下一层浅粉色的光晕,空气中那些馥郁浓烈的铃兰香气还没彻底散去,丝丝缕缕,无孔不入地弥漫在整个房间里。
裴佑朦胧间被这股熟悉的味道唤回了一点睡前的记忆,于是皱了皱眉,艰难地从沉眠中挣扎出几分清明,勉强睁开了眼。
他记忆清醒,周身的感官也在一起回笼,裴佑伸手挡住了窗外透进来的阳光,眯着眼睛环视了一圈,才终于发现他梦里怪兽的“罪魁祸首”。
在他枕边,周青柏正窝在被子里熟睡着,他眉头舒展,整个人手脚并用地扒在裴佑身上,胳膊环着裴佑的胸口,心满意足地枕在他肩膀上,活像是一条搂着宝箱不撒手的葛朗台牌大黑龙。
裴佑:“……”
怪不得会做那种梦,裴佑忍不住想,他抱得也太紧了。
不知道是没安全感还是占有欲太强,周青柏就算睡着了,搂着裴佑的力道也相当可观,裴佑被他压得有些难受,于是忍不住微微动了动,想把他的胳膊稍稍推开一点。
然而他只调整了一下姿势,还没等发力,就忍不住轻轻嘶了一声,只觉得浑身的肌肉都僵麻得厉害,从腰到腿都麻涨得不像话,滋味儿比徒步登山三万步还酸爽。
裴佑:“……”
昨晚果然该及时喊停的,裴佑想。
大学时,裴佑曾经听室友开黄腔,说这世上最可怕的生物之一就是素了许多年的处男,他原本还没当回事儿,直到昨天晚上,他才恍然惊觉这句话的深意。
周青柏乍一开荤,食髓知味,很没什么自制力,偏偏裴佑耳根子又软,明明几次想喊停,却都被周青柏“我后背好疼”、“腿也好疼”之类的胡说八道堵了回去,只能任由他翻来覆去地吃了个心满意足。
直到现在,裴佑还有种正在被那枚翠竹吊坠抚摸的错觉,那种若有似无的麻痒感似乎还留存在他身上,激得他后背发麻,肌肉紧绷。
裴佑:“……”
下次不能再这样了,裴佑忍不住想,这太……太过了。
但亲密行为确实会让关系突飞猛进,一夜过去,裴佑忽然发现,他和周青柏之间最后那点相敬如宾的客气距离也在不知不觉中烟消云散,他垂着眼看着扒在自己身上的周青柏,只觉得自己仿佛也沉进了一汪清透的蜜,打心眼里涌起一股放松的倦怠感。
就好像他什么都不用想,也什么都不用担心,哪怕他不必费心地表现自己,周青柏也一样能看透他的心。
这种没来由的信任让裴佑心里异常柔软,他眨了眨眼,看着熟睡的周青柏,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拨动了一下他垂落在额前的发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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