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许涵艺摸了摸自己的心口,惊吓之余又忍不住遗憾。
唐荼撤回了遮住嘴巴的手背,用力剜了张文彬一眼,成墨和张文彬慌忙一边一个架住喝高的画家,往电梯方向走。
“开心了?”唐荼喝酒上脸,双颊泛着红,转身看了看眼中带火的女孩们,似笑非笑。
两个女孩头摇得像拨浪鼓,又忍不住一起笑道:“养眼嘛。”
“恶趣味。”唐荼伸手作势要弹她们脑门,又在她们吓得闭上眼睛之后将手收了回去:“叫车了么?”
“我没喝酒,开车送她回去。”刘妍掏出车钥匙问阮幼青:“你呢?”
他看了看时间,末班地铁早就赶不上了。
“你们回吧,让张文彬送他回去就行。”唐荼叮嘱她们路上慢点开注意安全。
阮幼青坐在副驾驶,旁边的张文彬脸色惨白,一只拳头一直顶着下腹部。这两天他时不时就是这个状态,今晚的餐桌上更是没怎么出声,刚开始阮幼青还以为是他胃疼,看样子不是。
“你怎么了?”阮幼青问:“不舒服么?”
张文彬摆摆手没说话,没多久他们停在一片安静的住宅小区里,这大概是唐荼的家。阮幼青看着司机一头的汗觉得不太对:“是右边疼么?想吐?多久了?”
“半个月了吧,没什么事,一会儿就……”张文彬说着说着就没声了。
“去挂个急诊吧,万一是急性阑尾炎拖久了要穿孔的。”阮幼青说:“你不要送我了,去医院看看。”他回头看了看有些醉意的唐荼说:“你回去休息,我陪他去医院。”
对方摇摇头一把拽住了他的胳膊,低声说那一起吧。
“不用不用,一阵一阵的,现在又好点了,附近就是医院,我自己去就行。”张文彬抹了一把额头的汗:“老大我先走了。”说罢不等回应便坐回驾驶室驱车而去,看样子忍了一晚上实在辛苦。
阮幼青暗暗担心,他小时候不爱哭闹,四岁那年正是因为急性阑尾炎没有得到及时治疗,导致穿孔,虽然命保住了但是因为药物原因耳朵却听不清了。
唐荼不声不响站在他身边,等了许久才轻声说:“他身体很好,没事的。”
阮幼青这才回过神:“嗯,好......那晚安。”
“你去哪里?”对方的手还揪着他的衣袖没松开。
“回……”阮幼青也不知道半夜里该怎么回去工业区那样偏僻的地方。
“上来吧。”唐荼拽着他走进小高层。
唐荼家有地暖,一开门就是一股热流。在玄关脱鞋的时候没站稳,阮幼青顺势扶了他一把,发现原本与自己身高相仿的人脱下皮鞋忽然矮了一点,他回头看了一眼那双歪在地上的黑色牛津鞋,自然流畅的线条让他从未注意过鞋后跟居然有4,5公分这么高。
跟着唐荼绕过玄关墙壁,阮幼青愣住了。
之前在室内设计公司,他看过不少大平层的设计图,但还是第一次在公寓内见到室内天井。
不知是不是顶层的缘故,层挑高目测有三米了,而大厅中央的天井差不多两米见方,此刻屋内没有开灯,幽蓝月光从大天窗落下,撒在那颗不知真假的红叶树上,那个小空间被四面玻璃围住,静谧的枯山水略带禅意。
原来唐荼也喜欢天窗。
房子的主人微醺,脚下虚浮摸地到电灯开关,室内亮起来,这间空旷的客厅倒是比荼白更像一间传统的白立方画廊。雪白墙壁,零散挂着些油画版画,只有其中一个角落放了一张线条简洁的转角沙发和几何形深色木几,一尘不染。
唐荼边走边脱掉风衣围巾西装外套扔在地上,阮幼青跟在后面替他一件一件拾起来抱在臂弯里,却不知该放到哪儿,便就这样抱着跟在他身后。推开一扇融入白墙的白色门,他们这才到了真正的起居室。唐荼将自己摔进了沙发里。他摘掉眼镜揉揉眼角,看到阮幼青抱着衣服站在那,不禁笑笑:“不用管,白天会有人来收拾的。”
阮幼青将衣服放到沙发上,小心翼翼脱下自己唯一一件西装铺在沙发角落避免有褶皱。唐荼又起身去卧室,拿着一套摸上去质地绵软的居家服塞给他,指了指他身后:“那边是卧房,里面有浴室,镜子后面有新牙刷,你自己找找看。”
阮幼青看着他又跌回沙发里闭上了眼睛,便推门进了客卧。
唐荼家里的装修风格与他想象中有些不同,除了不太像民宅的客厅之外,整个色调偏暖,米色白色主导,家具地木料厚实轮廓圆滑没什么棱角。
沐浴露洗发水都没什么味道,唐荼塞给他的家居服很宽松,穿在身上轻盈到没有存在感。他将毛巾搭在脖颈上免得发梢低落的水沾湿衣服,推门出去看了一眼,沙发上已经没有人了,唐荼也冲完了澡,穿着松松垮垮的衣服站在冰箱前,转头冲他动了动嘴唇。起居室有点大,阮幼青没听清,便走近几步,唐荼打开冷藏区指指玻璃瓶子,像在问他要不要喝水。饮酒后的确口干,阮幼青点头,唐荼便缓缓弯下腰从最消毒柜最底层取玻璃杯。
短款的睡衣被弯腰的动作拽了一截上去,露出一小段腰椎。
阮幼青看到那里停着一只彩色的蝴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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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mmm……
第17章 残翅
未等他看真切,唐荼已然直起身来,衣服边缘垂落下去。一晃而过的色彩就那样消失了。
唐荼转身将玻璃杯放到流理台上,阮幼青下意识绕到他身后,想也不想便将米色居家服柔软的衣摆推了上去,光滑的皮肤隐隐反射家居灯暖调的光。
他刚刚没有看错,腰脊骨上,黑色底纹,果绿,水粉,雪青三色晕染。
虽然不全然写实,但从色彩搭配还是可以辨认出这是一只玫瑰凤蝶,五公分大小。刺青师的技术精湛,线条流畅,振翅姿态立体,色彩明净。只是不知为何,蝴蝶一侧的后翅有明显缺损,像被天敌撕裂,看尺寸容易让人联想到身材不大的螳螂。
可它似乎并没有死去。它像壁虎断尾一样在危险中挣扎着丢弃那一小片残翅,努力让自己活下来,即使以后飞翔的时候,不再那么平稳。
阮幼青用指尖轻轻描过那片缺损,想象它完好的样子,蝴蝶像是感受到了鼓舞,轻轻动了起来。
“好美。”他不禁感叹,手指流连中,忽然感受到了明确的颤动。
蝴蝶刺青不会飞走,只是在随着唐荼后背剧烈的起伏而动。
宁静的室内只剩下急促的呼吸声。
唐荼转过身揪住了他搭在脖子上的毛巾,渐渐贴近他的脸,阮幼青看清了他红透的耳尖,看到他涌上血丝的眼角和微微颤抖的嘴唇。
他的呼吸好烫,眼神也涣散着,睫毛低垂。几小时之前他还在淡定与人谈笑风生,优雅自持,此时却带着一丝狼狈。
阮幼青笑他:“是不是醉了?”
话音刚落,那股灼热的呼吸便屏住了,唐荼盯着他目光逐渐聚拢起来,片刻后又与他重新拉开距离,那人的叹息拘谨着,又轻又长,带着些倦意:“也许是吧。”
知道自己醉的话倒也还好:“多补充水分,早点睡吧。”
唐荼点点头,拿起玻璃瓶要倒一杯水,却因为表面凝结的小水珠太滑脱了手,眼见瓶子要倾倒阮幼青眼疾手快替他接住,又倒了半杯水稳稳拿在手里:“走吧,放到卧室里去。夜里会渴。”
唐荼没说话,任他在身后跟到卧室,兀自倒上床将被子拉过了头顶。
“阮幼青。”被子里的声音闷闷的,他没带助听,只隐约听到对方喊他的名字,只好凑近一些。
“什么?”
这里的门窗隔音极佳,室内一片寂静,他看着那团被子的起伏越来越弱,唐荼说:“没什么,晚安。”
“晚安。”阮幼青将杯瓶并排放到床头柜上靠墙壁的位置,转身退出去替他关了门。
比起清冷的月光,曙光色调暖些。
他坐在客厅的地板上,昨晚没能看仔细,他重新欣赏起天井里的枯山水,也看出了那颗矮小的红枫是真的,应该是用了些法子不让它窜得太高大,得以与小小的空间相称。冬日里,火红的叶片像一簇一簇的火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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