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侬快过来!”柳老爷铁了心要验柳映微的身,谁也阻止不了。
他见柳映微还站在楼梯前,抱着胳膊不肯过来,登时拉下了脸:“勿叫人扒了侬的旗袍,已经是给侬脸面了!”
柳夫人听得几欲晕死,哭着喊着扑到沙发前:“老爷,映微……映微还要做人的呀!”
“只是瞧瞧伊有勿有和狄家的二少爷有肌肤之亲,侬哭啥额哭?”柳老爷不耐烦地挥退柳夫人,见柳映微还是不动,耐心终是耗尽,抬手招呼了两个膀大腰圆的婆子,叫她们将柳映微拉到了自己的面前。
“搞吧。”柳老爷看也不看疯狂挣扎的儿子,对柳希临点了点下巴。
柳希临欲言又止,望着被按跪在地上的柳映微,不自觉地心疼。
漂亮的坤泽犹如被束缚在蛛网里的蝴蝶,洁白的双翼疯狂地抖动,裸露在旗袍外的每一小片肌肤都洒满了鳞粉般的汗珠。
有那么几分钟里,柳希临嫉妒即将和柳映微成婚的狄息野。但他很快就想起先前的惊鸿一瞥,疑虑代替了怜惜。
柳希临也想知道,柳映微的后颈上到底有没有花纹。
于是乎,淡淡的酒精味道在客厅内氤氲开来。
柳希临的信香是医院里酒精消毒液的味道。
柳映微微张着嘴,双眸失神。
他变成了一只被剜去了指甲的鸟雀,身上脆弱的羽毛随着信香的弥漫,一根一根地掉落。
他赤身裸体,他尊严全无。
他汗津津地跪在红木地板上,耳畔是姆妈凄惨的哭号。他抬起头,明晃晃的台灯变成了一轮刺目的太阳,蜇得眼眶里不断地溢出热滚滚的泪。
柳映微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坤泽的本能让他在乾元的信香前丢盔弃甲。
他不想要动情,可手脚还是发了软,大滴大滴的汗溢出了额角。
柳老爷半眯着眼睛,冷淡命令:“不够!”
柳希临咬着牙向柳映微伸出手:“表弟,你……”
剩下的话很是难以启齿,可柳映微即便没有听见,耳朵也红得仿若滴血。
他晓得,表哥在劝他动情。
可他怎么能……怎么可以?!
他是人,不是随时随地发情的野兽!
他不可能在大庭广众之下,毫无廉耻地进入雨露期。
“不……”柳映微磕磕绊绊地拒绝,“我不要……”
他抬起泪痕遍布的面庞,精致的五官皆因痛苦而扭曲,平日里冷清至极的丹凤眼里更是盛满了恨意。
“管侬要勿要?”柳老爷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石英钟,脸上逐渐阴云密布,“这个点钟了?吾还约了衙门里的人吃茶……希临!侬慢吞吞、木笃笃做啥?……侬要是想叫吾投资那啥额倒贴钱的实验室,就勿要再磨蹭了!”
柳希临之所以答应柳老爷来上海,除了参加婚礼,还是为了实验室。
他是个医学生,想要研发的药物还在实验阶段,若是没有雄厚的财力支撑,他这辈子也研究不出什么名堂。
柳希临听了柳老爷的威胁,几经挣扎,还是将手伸向了柳映微的衣领。
“抱歉。”乾元红着脸触碰他的喉结,“表弟,你还是快些……这样对你我都好。”
柳映微就像被烫到一般,在被触碰到的刹那,猛地弹起,继而又被婆子死死地按了回去。
“勿要啊……”他崩溃地哀求,“表哥,吾求求侬……勿要……勿要!”
尖锐的惊叫带着破碎的尾音,直将人的心都要叫碎了。
柳希临一个恍惚,手指顺着他的面颊滑落,沾了一片冰冷的泪。
“映微……”
“老爷!”门房的惊呼如同平地一声惊雷,直撞进柳映微的耳朵,也搅碎了客厅内黏稠的旖旎。
他身子一软,瘫软在地,胸脯贴着地板狼狈地起伏。
汗水混着泪滑过眼眶,火辣辣地烧。柳映微恍恍惚惚听阿贵说,狄家来人了,说是少爷落了东西,要亲手转交呢。
“落了东西?”柳老爷眯起眼睛,敛去眼底的道道精光,“快请人进来……金枝儿啊,还愣着做什么?快点把你家少爷扶起来!”
吓傻了的金枝儿哆哆嗦嗦地将柳映微从地上扶起来,颤抖的嘴角里泄露出一声惊疑不定的“少爷”。
柳映微自顾不暇,面无血色地瘫坐在沙发上,直到狄家的人被请进客厅,方觉后背黏腻。原是冷汗打湿了旗袍,将一大块布料都粘在了他的身上。
柳映微胃里一阵翻滚,恶心至极。
那不像是汗水,更像是血。
他觉得自己脏得厉害,满身都是要干不干的血浆。
“……二少爷嘱咐我,一定要亲手转交给您。”狄家的下人大大方方地呈上一盒首饰,“少爷还说,不止这一套,那些您见过的,明天一早,都会给您送来呢!”
柳映微麻木地望过去,只见下人手中捧的盒子里放的,正是他在狄公馆戴过的手镯与耳坠,鼻子忽地酸了。
晶莹油润的翡翠在灯光下熠熠生辉,而戴过它们的自己,却差一点被表哥在全家人的注视下逼得发情。
他才是最脏的那一个。
柳老爷转着手捻的手不动了,目不转睛地盯着狄息野让人送来的首饰,眼神狂热。
流着泪的柳夫人趁机给柳映微使眼色,让他赶快回到卧房里去。
坐在沙发上的柳映微目光发直,毫无反应。好在他身边的金枝儿机灵,拽着他的胳膊,铆足了劲儿上了楼。
“少爷,您早些休息。”金枝儿把柳映微推进卧房的门时,时不时地扭头往楼梯的方向惊恐地张望,像是楼下有什么洪水猛兽,一等门关上,她就要鼓起所有的勇气,哆哆嗦嗦地回去“就义”了。
柳映微踉跄着跌进昏暗的卧房,三两步退到了床头。
他的脚撞在了床头柜尖锐的角上,疼痛登时顺着神经叫嚣着蔓延到了太阳穴。
住了两年的地方忽而陌生起来,柳映微软绵绵地跌坐在了床边。
挥之不去的酒精气息似乎还粘在皮肤上,他的头突突地疼。
“洗澡……”柳映微神经质地抠着胳膊,又摇摇晃晃地起身,往浴室的方向走,然而他走了两步,再次无力地跌倒。
原来除了狄息野的信香,任何人的气味都叫他恶心。
“为什么偏偏是你?”柳映微颤抖着抱住膝盖,瘦削的肩膀沐浴在黯淡的月光下,仿佛两片横斜出皮肉的白骨。
他哭哭笑笑:“怎么就……怎么就偏偏是你呢?!”
柳映微握成拳头的手砸在了床角,“砰”的一声轻响过后,阳台上也传来了类似的响动。
他含泪望过去,毫无预料地与翻墙而入的狄息野四目相对。
“映微……”狄息野也没料到柳映微会关着灯坐在地上痛哭,一时手足无措,先是急切地推开了阳台的门,继而犹犹豫豫地向他靠近,“你……你怎么哭了?”
柳映微保持着原先的姿势,呆愣愣地注视着月光下逐渐向自己靠近的人,半晌,忽地从地上爬起来,一头撞进了狄息野的怀抱。
“狄息野!”他恨极爱极,磨着牙,任凭寒意与燥热在身体里轮番轰炸,“狄息野!”
柳映微将脸埋在狄息野的胸膛里,一股脑将压抑了两年的情绪发泄出来。
“狄息野……狄息野!”
柳映微的泪扑簌簌地落了下来。
为什么将自己拖入泥沼的人是他,将自己从泥沼中拯救出来的,也是他呢?
他见过自己最好的模样,也见过自己最糟糕的模样。
狄息野,狄息野。
自己恨他没有真的死,更恨他让自己不明不白地活。
柳映微痛苦得直要干呕。
他的人生从遇见狄息野的那一刻起,就走上了既定的轨道,无论如何挣扎,最后都会走向同样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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