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陶小寒晾衣服的时候还一边哼着小曲儿,心情看起来不错,周成北才过去再跟他确认一遍一起去看妹妹的事。
陶小寒把一团湿衣服展开抖了一下,小声道:“老公我说要跟你去就是真的想跟你去。”
周成北问他:“你现在喜欢叫老公?”
陶小寒红了脸,衣服都忘了挂,抓在手心里不自觉揉皱了,偷偷瞄了周成北一眼又飞快移开视线,试探性问道:“你不喜欢?”
“没有不喜欢,叫什么都行。”周成北伸手取了个晾衣架,把他手里衣服接过来挂上了,然后问,“我叫你什么?”
“我没有要求的,”陶小寒脱口而出,“叫我小寒,寒寒,宝贝儿都可以的。”
陶小寒没有意识到自己回话速度快到像是提前打过腹稿,显得前半句话多余了。
“寒寒?宝贝儿?”周成北用了反问的语调。
陶小寒很乐意当成陈述句来听,抱着湿衣服扑到周成北怀里,脑袋不知道埋哪儿去,整个人就是一副娇羞样。
周成北按下他的肩膀,不解风情地泼他冷水,“行了陶小寒,衣服还晾不晾?”
陶小寒立刻就弹开了,很生气地背过身去继续晾衣服,后脑勺写着“不理你了”四个字。
陶小寒挂完剩下几件衣服,转过身才发现周成北没有走开,一直站在旁边看他晾。
洗的衣服里,周成北的不多,大多是陶小寒回武汉后买的新衣服,武汉不比北京家里,衣服不方便干洗,也没人帮忙熨烫,陶小寒就穿一些方便水洗的简单T恤。
虽然从小简羽兰就给他提供了最好的物质条件,但是陶小寒并不太在物质上有“公主病”,他最不缺的就是大房子、佣人和用不完的零花钱,他所缺的,在十六岁碰到周成北以后才开始被满足。
他去了后海里,发现两个人挤一张床会比一个人睡大床暖和很多,发现世界上除了妈妈以外还有人能接受他所有的小脾气,也才发现惦记和思念是一件这么甜蜜的事。
他可以接受任何样子的生活,只要是跟周成北在一起。
“晾好了。”陶小寒走过去贴着周成北,圈住他的腰,仰着脑袋,又重复说,“老公我晾好了。”
不再假装生气,比十六岁的时候还粘人。
然后两个人就出门,去苏敏娟和周馨馨现在住的地方。
苏敏娟户籍还在后海里,所以周馨馨就在后海里附近的十九中上学,两人租住在后海里附近。
周成北前两年买了一辆二手两厢车,车子一直放在快递站用来拉货,一般的短途他习惯骑摩托,只有碰上长途才会选择性地开车。
从现在住的地方到后海里其实不太远,但多带了陶小寒一个,周成北还是去了趟快递站把四个轮子的车子开出来了。
陶小寒坐在副驾驶,揪着安全带,眼珠子骨碌转着悄悄打量着这辆车,然后抿着嘴笑:“老公你买车了。”
周成北发动车子开到马路上,看见陶小寒系着安全带,却整个人往后扭着身子,半跪在座位上,脑袋快抻到车顶盖上去了。
“坐好。 ”周成北拉他胳膊把他拽回座位上。
陶小寒规规矩矩坐回座位,脑袋还是往后看的,“老公你有车了,以后我们出门后排还可以放东西。”
车子明显是二手的,陶小寒不嫌弃,图便宜买的两厢车比寻常的三厢车少了个后备箱,陶小寒却说东西放后排。
空调刚打开还不太凉,陶小寒粉扑扑的脸冒着热汗,周成北就把两边的车窗打开一些,让风涌进来。
武汉的七月,后海里的七月,风安静也聒噪,车子开过长江大桥,风就沉重蛰伏在江面,吹不散的浓稠夜色氤满桥头,桥上喇叭声此起彼伏,待车子近了城中村,风便呲溜钻进车窗缝隙里来,舔舐着人的脸颊,风干人的燥热。
一路上,陶小寒除了偷瞄周成北开车,其余时间都扒在车窗上往外看风景,一边看一边感叹武汉这几年变化大,直到车子开到后海里附近熟悉的路段,陶小寒突然回正身子,靠在椅背上,安安静静看着前方的路,眼睛不乱瞟了。
周成北问他渴不渴,喝不喝水,陶小寒说喝,周成北就让他自己在门边夹层拿,陶小寒垂手摸出一瓶矿泉水,拧了好几下都没拧开,就把矿泉水暂时抱在怀里。
后海里靠大路的房子已经搬得差不多了,冷清一片,车子经过一条熟悉的大路,陶小寒低头飞快揉了下眼睛,动作很轻很迅速,但还是被周成北的余光捕捉到了。
周成北放慢车速驶过,似乎能看见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背着书包提着行李箱站在路边,笑容满面地朝着他们来时路的方向挥手,周成北看了眼后视镜,看见路的尽头是二十几岁时的自己。
他知道陶小寒也看到了同样的画面,想到了同样的过去。
那时候的他,还没有辜负陶小寒,也还有勇气去爱。
三十四岁的他,问出口的话很少,不常回看和陶小寒之间空缺了的几年时光,不去问陶小寒这几年都是怎么过的,也不去问陶小寒到底真正放下没有。
而不常回看其实是不敢回看,是怕真相会印证担心,怕真相会让自己痛苦。
可他必须痛苦,有关陶小寒的一切,渐渐在他眼前被一点点揭开,就像揭开被他刻意藏起来的伤一样,他知道自己再也没办法避开,那些在岁月里留下的痕迹不会因刻意忽视而从此消失,反倒会如阿喀琉斯之踵一般,长留在他身上,成为他的骨肉,让他不能再欺骗自己。
他没钱没学历,为了生计奔波,游走在社会底层,为了还债存不下房车的首付款,三十几岁的年纪,只能在城中村租房住,买最便宜的二手车。
虽然养活自己没问题,也许还能再养活几个陶小寒,但是他知道他不该自私地把陶小寒的生活目标调整为跟他一样的“活着”。
周成北知道自己应该在接受陶小寒的帮助还完债以后,重新租套大一点的房子,换个大一点的卧室,大一点的厨房,然后再买个大餐桌。
虽然这些事情他几年以后也能做,但如今他不该再让陶小寒等了。
他已经让陶小寒等了太久。
车子拐进黢黑的小道,在一栋自建楼旁停下,路灯光线惨淡,石头路不太平坦,陶小寒从副驾驶下车时被绊了一下,抱在怀里的矿泉水瓶滚出去两三米远。
周成北摸黑给他捡回来,就着昏暗的灯看见陶小寒眼睛是红的。
周成北低头去按他眼角,说:“你留在车上等我也行。”
陶小寒仰头,眼神却飘忽,眼角还带着晶莹的泪珠,嗫嚅着说:“我想去。”
周成北没说话,把水拧开递给他,陶小寒就接过来喝了,喝得急了闷闷咳了几下。
“慢点喝。”周成北不轻不重地捏了下他的肩。
陶小寒便很听话地一小口一小口慢慢嘬,捧着矿泉水瓶一边喝水还不忘一边光明正大偷瞄周成北,好像周成北这个人他怎么看也看不够。
像做梦一样,周成北有一天又变回那个属于他的周成北。
等陶小寒把矿泉水放下,才发现自己已经快把整瓶都喝完了,肚子也后知后觉胀起来,脸一下就难为情地红了。
周成北把他手里的瓶子接过来,看了眼余量,就把剩下的水一口喝完了,然后拧上盖子将空瓶子丢回车上。
“我刚才很渴。”陶小寒试图解释。
周成北嗯了一声,“下次喝水的时候专心点,喝多了肚子难受。”
陶小寒破罐子破摔,噘嘴道:“好吧,我承认我刚才在偷看你,怎么,不让看?”
周成北不跟他贫嘴,捏住他两片嘴唇,不顾他不满的呜呜声,道:“妹妹在三楼,要去现在就上楼。”
陶小寒娇气,被捏了一下嘴就开始拿乔,抱着双臂往后退一步,说周成北家暴。
“陶小寒你戏很多。”周成北跟着上前一步。
陶小寒又后退一步,故意板起张小脸儿,面色凝重道:“男人打男人,没王法了。”
看见陶小寒已经快退到墙了,周成北不再向前,转身往外走,没走两步陶小寒就追上来抱住他胳膊了,凑在一旁嬉皮笑脸道:“我开玩笑的,老公你最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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