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离开工地,拿着医院开的死亡证明去殡仪馆办理火化证,花了三百八十块钱,把奶奶装进一个小小的骨灰盒里,依旧买不起墓地,最后存放在安息堂里。
安息堂里两个小小的盒子,装着他二十四年来最重要的两个人。
星期一奶奶去世,星期五傍晚他发短信告诉陶小寒这个消息,尽管两人不联系已有一个月,但他知道陶小寒有知情的权利。
傍晚五点半发的短信,七点钟陶小寒就到了。
四个月不见,陶小寒好像长高了点,卸下累赘的保暖装备,简单的T恤牛仔裤让他看起来更有少年感一些。
或许是几月不见生疏了许多,陶小寒不像往常那般扑进人怀里,身上也没背着书包,看样子是来一下就要走了。
陶小寒进了门,在客厅沙发边缘位置坐下,周成北走过去,坐在沙发另一边,两人之间的距离要比以前远一些。
陶小寒问:“婆婆走的时候痛苦吗?”
周成北告诉他:“婆婆一直没醒,走的时候也不会感到痛,很快的,就像睡着一样。”
陶小寒转过半个身子来,看着他说:“周成北,你肯定很难受。”
周成北也看向他,但没有回话,陶小寒低头不知道在想什么,抬起头后往他这边挪了挪屁股,直至两人胳膊挨在一起。
陶小寒说:“周成北,你忙着赚钱全是为了给婆婆治病,你已经做了所有你能做的了。”
奶奶生病的这段时间,周成北一直忙碌在工地,甚至奶奶去世的时候,他也没能见上她最后一面,虽是不得已,但说内心无悔是假的。
而一向被他看作是小孩的陶小寒此时却比他更通透。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陶小寒搓了搓鼻子说,“你是我见过最好最好的人,婆婆有你这样的孙儿,一定觉得很幸福。”
“陶小寒,谢谢你。”周成北从茶几上抽了张纸给他,“婆婆也很开心你这样惦记着她。”
陶小寒接过纸巾,软软地擤了一下鼻子。
周成北把垃圾桶拿过来,让陶小寒丢进去。
陶小寒擤完鼻涕很讲究地跑厕所去洗手了,洗完手甩着两条细胳膊出来,委委屈屈地说:“我牙杯牙刷怎么没了呀?”
周成北前两天收拾奶奶遗物时顺手把陶小寒的东西也一并收起来了。
他告诉陶小寒东西他丢了,“反正你也没过来住了。”
“谁说我没来的?”陶小寒眼睛立刻红了一圈,“我周末经常过来,是你自己不在家不知道。”
周成北愣了一下,陶小寒立刻跑过来扑他身上,两只小手对着他的胳膊左右开弓,声音里全是哭腔,“周成北你干嘛丢我东西!你丢我东西经过我同意了吗?”
周成北挨了他几下,等他打够了才抓住他的手腕问他:“你周末过来做什么?”
“每次给你打电话,感觉你都很不耐烦,”陶小寒吸着气说,“我怕你觉得我烦,就不敢给你打电话了,只能周末过来这里,但永远等不到你。”
陶小寒越说越委屈,软着身子坐人大腿上,被抓着手腕已经没有反抗的力气了。
周成北一瞬间沉默了,原来陶小寒从来没有放弃他。
“你要是真觉得我烦......”陶小寒自暴自弃地说,“那我以后不来了啊,我不来了啊。”
陶小寒说完就后悔了,他怕周成北当真,听不出这是气话,但下一秒他就被周成北抱进了怀里。
面对面的,周成北的下巴滑蹭过陶小寒细软的头发,闻到一股淡淡的洗发水香味。
很快他感受到怀中人在颤抖,低头一看果然是哭了。
“周成北,我知道你不接电话是因为忙,搬水泥很辛苦在电话里不想说话也很正常。”陶小寒脸上挂着两行泪,把长长的睫毛哭成一绺一绺的,一只手无意识地去捏周成北露出来的一截胳膊。
从刚才周成北给他开门到现在,陶小寒就一直忍着情绪不敢表现出来。
周成北变了,整个人肉眼可见地消瘦许多,眼眶有些凹陷,下巴残留着青灰的胡茬,不管是脸上脖子上,还是穿短袖时露出来的胳膊上,都被晒成了古铜色,皮肤干燥到隐隐能看见裂纹。
周成北哑着声音说:“陶小寒,我没觉得你烦。”
陶小寒哭得一抽一抽的,脑袋搁人肩上,眼泪全流进人脖子里,“周成北,我们一百二十九天没见面了,我每一天都很想你。”
周成北安静的时间太长,就在陶小寒以为他不会作出回应了的时候,却忽然听到他说:
“陶小寒,要不要谈恋爱?”
陶小寒一下把脑袋抬起来,眼睛瞪得老大,圆溜溜的眼珠子一动也不动,就这么木然地盯着他看。
“不要就......”
“要要要!”
陶小寒一把勾住他的脖子,整个身子直起来了,上一秒还哭得梨花带雨,下一秒就弯着眼睛咯咯咯地笑,一点没带掩饰欣喜之情。
于是两人接吻,陶小寒倚在周成北怀里,迎接着他落下来的吻。
一个缠绵缱绻的吻让陶小寒幸福得要冒泡泡了,他有样学样,贪婪地吮吸着周成北的舌尖,却反被卷着舌根吻到喘不过气来,躺在人怀里小口小口地喘着粗气,休息够了又拉着人衣领要接着亲。
周成北依着他多亲了几回,陶小寒觉着幸福了,又捂着眼睛要哭。
“周成北,你要负责,你要负责。”陶小寒耸着鼻子,一副被占了便宜很楚楚可怜的样子。
周成北不理他这茬儿,问他几点要走。
“我们都谈恋爱了你还赶我走。”陶小寒装凶捏他肩膀,“负心汉!”
“你空着手过来也没想留这儿吧?”周成北问他。
“书包是冬天用来装帽子围巾的,夏天就不背了。”陶小寒回答他。
“你那一堆护肤品呢?”周成北问。
“什么一堆护肤品!”陶小寒凶巴巴说,“我才用三种,水,乳液,面霜,冬天太干有时候需要三种都用,不然至少需要面霜,夏天不涂也可以了。”
陶小寒说完捏着周成北的脸说:“周成北,你也需要好好修复一下你这张帅脸了!”
周成北听完低低笑了一阵,陶小寒被笑得莫名其妙,以为周成北在嘲笑他,软乎乎的手心又捂人嘴上去了,“不许笑!不许笑!”
周成北拿开他的手,配合着他说:“你说怎么修复?”
陶小寒很认真地想了一下,说:“我回家偷妈妈的面膜来给你敷。”
周成北不置可否,只是勾唇看着他。
陶小寒眨了眨眼,攀着人肩膀说:“你想亲我就亲吧。”
周成北揉了一把他的脑袋,然后在他额头落下一吻。
陶小寒亲嘴时不害羞,被亲了额头小脸儿却红了一片,又把脑袋埋周成北颈窝里去了。
周成北抱着陶小寒靠在沙发上,窗外巷子里的霓虹灯映在蓝色的窗上,一闪一闪的。
这一刻他忽然发觉自己还有以后。
而纵使明日无好景,今晚痛快过,也足够。
第二十四章
奶奶去世后,周成北就离开工地了,长时间紧绷的弦突然得到放松,还一下不能适应,依旧每天起大早出去找日结的活干,晚上到家沾枕头就着。
一整周都是这样的状态,直到周五晚上陶小寒来了。
进入恋爱状态的陶小寒比往常更黏人,周成北洗衣拖地他跟着,收拾屋子他跟着,连洗厕所也要跟着,最后拖鞋进水又哭丧着小脸儿要人安慰。
周成北看他闲得慌就给他根扫把让他去扫客厅,陶小寒拿着扫把屁颠屁颠跑开。
五分钟后客厅传来一声巨响,周成北出去一看,看见电视机旁的老式座钟面朝下摔地上,底座已经跟钟面分开了,钟面上的玻璃裂了一大条缝。
而罪魁祸首陶小寒此时正抓着扫把站在旁边不知所措。
周成北过去默不作声开始清理现场,把地上那一堆捡起全丢进垃圾桶,清理到一半的时候,看到陶小寒站在旁边抹眼泪。
上一篇:混不吝
下一篇:男明sing和他的铲屎官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