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想要的没被满足,还是期待的被随意辜负,他都没有说过,没有抱怨过,一次都没有。
而这样的做法,也许并不正确。
“我不说,你当然也就不知道。”苏闻禹有点无奈地笑了一下,说:“所以,我想我也不是全然无错,你我之间,不过错多错少而已。”
“……不是。”霍城喉间仿佛被堵住,好半天才艰难地反驳了这么两个字。
他眨了眨眼,冰凉的雨水落在手臂,寒气从袖口沁入也无知无觉。
不是这样的。
他也从来没有和苏闻禹说过自己从前的事啊。
苏闻禹不知道他过去被母亲投毒才对进食格外挑剔,可是他依然想办法让自己尽可能多吃一点。
苏闻禹不知道他因为曾经的阴影夜不能寐,却依然查阅各种资料配了香让自己尽量安眠。
所以一方可以不说,但另一方不能不用心。
苏闻禹没有抱怨,不代表自己就可以假装不知道。
霍城深吸了一口气,眼眶通红:“你一直都很好。”
“闻禹,你没有做错任何事。”他低声说。
苏闻禹默然。
锋芒毕露的霍总一下子变成了一团棉花,仿佛任打任骂,让他一下子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了。
于是他移开视线,看向远方的车流,不再开口。
霍城眸光微黯,很快又道:“雨下大了,你的车应该还在维修吧,我送你?”
手中的伞一直朝着青年的方向倾斜,把人牢牢包裹在势力范围,自己的半边肩膀却湿透了,高级手工定制的西装也报废了。
“不用了。”
苏闻禹看了眼霍城的肩头,把手轻轻搭在伞柄,然后,往霍城的方向推了一下。
动作很慢,也很坚决。
然后,他往右前方迈出一步,毫不犹豫地把自己暴露在了雨水之下。
“我已经叫好车了,谢谢。”
苏闻禹朝前大步而去,雨丝细细密密,顺风飘洒,没多久,他整个人就消失在雨幕之中。
霍城的右手无力地垂下,伞也跟着往下掉。
雨水打在身上,那一瞬间,他忽然觉得视线模糊,看不清前面的路。
恍惚间,他一下子想到了苏闻禹祖母去世的那段日子。当时,他那么小心翼翼地祈求,希望让祖母有一个漂亮的陵园可以安葬。
这件事很容易做到,所以霍城当时想也不想就答应了。
但现在仔细回想,那竟然是苏闻禹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以全心信赖的姿态提出自己的要求。
自那以后,苏闻禹在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任何亲人了,自己就是他最亲最爱的人。
他本来应该是苏闻禹的依靠,是苏闻禹倾诉的对象,是苏闻禹的港湾——可是他带给了苏闻禹什么?
忽视,冷淡,伤害。
所以,现在苏闻禹再也不需要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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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他的成长
细细密密的雨丝被冷风吹散,一片片互相交织斜打在茶色的玻璃上。车窗外的风景不断飞速倒退,一路卷起的尾气全撞进氤氲水雾里,混在雨幕之中再也分辨不清。
苏闻禹一个人安静地靠在计程车后座,后背抵着柔软的靠枕一动不动,注视前方的目光乍一看十分平和,实际上却没什么焦距,似有若无地在狭小的车厢来回游荡。
其实自从和霍城正式分开以后,他就一直沉浸在对未来的规划里,一门心思想着如何朝梦想步步攀登,再也没有仔细回想过两人之间发生的那些事。
一是确实没时间,二是觉得没必要。
但是最近,他和霍城一次又一次地交谈甚至争论,互相诘问的时候比过去整整三年都要多,却也在无意之中,把先前忽略的部分,一下子直白地摊开在了眼前。
苏闻禹曾经觉得,喜欢霍城就像是掉进了一片看不见光亮的沼泽,得不到回应也不知道方向,只能一点一点无知无觉地陷入其中,到最后被死死困住,只剩下溺水般的疲惫和窒息。
所以决定离开的那阵子,他几乎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拼命割舍自己的感情,迫不及待地想要摆脱过去的阴影,想要和这个人彻底一刀两断!
但其实,真正困住他的,到底是什么呢?
“小禹,记住奶奶的话,做人要知恩图报。他帮过你的忙,就是对你有恩,你就要对他更好,凡事让一让,不要争不要吵。”
“闻禹,你和霍总从来不吵架,是因为你一直在让步在妥协,什么都忍着不说,这样真的好吗?”
“你不喜欢?但是,以前你没有说过,你以前每次收到,都很高兴……”
那些曾经听过的话不断萦绕在耳边,苏闻禹眼神微闪,片刻之后,不禁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真正困住他的,是沉重的恩惠,是不对等的喜欢,是那种从始至终一直在仰望的心情。
他总是习惯性把自己放得很低,甚至有时候隐隐觉得配不上霍城。因为太过喜欢,只怕自己对他不够好,更舍不得让他有一点点的不开心,所以一直在顺从,即便觉得难受也从不开口。
而那个人呢,又刚刚好,没有那么喜欢自己,所以自己不说,他自然就感受不到。
想着想着,苏闻禹的思路越来越清晰,好像终于把个中原因彻底梳理明白,眼睛也越来越亮。
紧接着,他的脑中好像飞快地闪过一丝什么,如同流星乍现,骤然迸发的灵感让他连掌心都开始微微发热。
“不好意思师傅,我需要更改一下目的地,麻烦掉头送我去城南大道的栖霞名筑可以吗?”
“行啊,反正我按打表来,去哪儿都行。”司机爽快地应了一声,很快就在下个路口换了路线。
等到了城郊的小居之后,苏闻禹把东西匆匆一放,直接一头扎进了画室。
画布、画架、颜料、油壶……甚至不用刻意来回揣摩,不用精细调整构图,直接下笔勾勒,寥寥几下,繁茂枝叶的雏形就已经跃然纸上。
他在最黯淡最年轻的时候,遇见了一个最张扬最耀眼的男人,霍城对他来说,是拉他离开深渊的藤条,但后来,也变成了束缚他的藤蔓。
苏闻禹提笔,在末梢加了一张战栗而扭曲的面孔。
好像在挣扎,又好像在思考,茫茫然不知所措,但已经朝外伸出了一双手。
虽然整个过程有点艰难,但其实,跨过这一步,就是成长。
苏闻禹把画笔攥在手心,在调色板上旋过,一层层叠加上色。
从亮到灰到暗,笔触细腻,细枝末节到每一处纹理都认真塑造。
这幅画,一画就是一个星期。
当苏闻禹打磨出最后一片花瓣的时候,有人按响了画室的门铃。
门一开,穿了件浅色风衣的高瘦男子风尘仆仆地闯进来,还没开口,锐利的目光就已经上下了巡视一圈。
“阎老师,您怎么来了?”
苏闻禹微微一愣,反应过来之后就赶忙把人请进来,顺手从后面拖过一张软椅,“您先坐。”
阎百岁也不跟他客气,刚坐下来就问他讨茶喝,还不大高兴地哼了一声:“看来你搬到这儿工作之后是乐不思蜀啊,消息都不看了?”
苏闻禹又是一呆,这才恍然大悟般拿过手机,解完锁随便一滑,果然翻到了一堆未读消息,当下就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起来。
“抱歉老师,我最近一直在画画,没怎么注意信息,您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是有点事想问你。”阎百岁当然不是真的生气,他自己就是个一拿画笔就什么都不记得的性子,哪能不理解苏闻禹的心情。
他接过苏闻禹倒的茶,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然后说:“我在林德拍卖行的预展看到了你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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