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义错误(14)

　　宰英只是口头答应，身体一动也没动。尚宇在这不方便的空间里翻找着箱子。没过多久觉得头顶空空的，抬起头发现宰英正拿着尚宇的棒球帽。他就跟静止画面似的一动不动，任凭尚宇看了他好一会儿也什么废话也没说。从昨天开始就说帽子、帽子的事，尚宇估计他应该真的想得到它。

　　“高中时就开始戴的旧帽子了。你要不买一个吧。”

　　宰英只是直勾勾地盯着那样的尚宇的脸。

　　“万一以后你不来找我了，我也可以买一个一模一样的给你。”

　　尚宇提出了if的条件，一边在思考自己的话是否有用。宰英的表现是很夸张的，如果真是这么个便宜的帽子能解决的事情的话，他也不至于做到如此地步。

　　宰英的反应有些奇怪。既没有嘲笑，也没有开玩笑转移话题，更没有自己戴上这帽子，尚宇所预测的所有行为他都没有做。没有拿着帽子的手向尚宇眼前申了过来。

　　“这里沾上了什么东西。”

　　修长的手指缓缓地靠近。尚宇是有充分的躲避时间的，只是这会儿被莫名的紧张感所支配而呆在原地。

　　接着宰英的食指和中指渐渐伸长，触碰到了尚宇额前的头发。他的指尖接触到尚宇额头的瞬间产生了静电。

　　尚宇往后退，弄皱了箱子。因为这不好受的静电刺激而产生了抗拒心，本能地打下了宰英的手。

　　“还给我。”

　　“不戴帽子的样子挺好的，为什么总是戴呢？”

　　“我喜欢戴。”

　　尚宇伸出手然而宰英并没有要还给他的意思。尚宇生气了。

　　“让你给我。”

　　“干嘛，让我看看你的脸嘛。”

　　“啊，我让你给我！”

　　生平第一次对前辈说了平语。尚宇的身体像是被扔出去一样迅速地从宰英手上把帽子抢了过来。两人的胸部短暂地碰到，宰英因此向后倒了下去，而尚宇则径直占了起来，从化妆间里冲了出去。

　　门被哐地一声关上的时候正在玩游戏的两个男生惊讶地看着尚宇。尚宇知道，自己此时心跳得飞快，脸上也腾起了热气。

　　「为什么要抢别人的东西胡闹呢？」

　　尚宇气呼呼地从话剧社活动室出来。男人的嘴骗人的鬼，这话果然没错，就跟那善变的天气一样，是个一点也无法预测的小子。

　　一开始走得飞快的尚宇，脚步渐渐慢了下来，越想越觉得泄气。就算宰英拿了自己的帽子不给，像刚才那样突然大声喊叫的反应也实为太敏感了。尚宇原本就不是那种脾气暴躁容易发火的人，应该是因为宰英靠得太近碰到了自己的脸，他过于惊讶从而无法做出合理判断导致的。

　　「仔细想想确实不理性。」

　　踢足球时的铲球比这个贴得更近，摔跤比赛时跟别人角斗也如此，身体靠的再近也不觉得有任何奇怪的地方；在军队里脱得光溜溜一起挤着洗澡也没什么事。因为都是男人。

　　尚宇得出结论，自己的确做出了非理性的事情。因此也没有注意到这个时候追上来的宰英。宰英拿着准备给尚宇的蓝色中式服装和辫发，以及尚宇的手机。

　　“想给你戴上假发所以把你帽子摘了下来，开了个玩笑。没想到你会生气。”

　　“我没有生气。”

　　说谎。尚宇现在心中依然怒火重重。听到宰英的话，才知道他只是为了整理一些要用的妆发而已，尚宇知道自己又以奇怪的方式误会了他。宰英好像不论是有意还是无意，总能找到数万种方法给尚宇压力。

　　“要练习才能做好这次的展示。咱们好好相处吧，尚宇呀。”

　　尚宇装作没听到他的话，拿过了妆发直接塞到了书包里，就直接走出了学生会馆。可以听到身后传来的宰英的声音。尚宇转过身来说。

　　“你好像改变作战策略了啊。这招行不通，别假装亲近了吧。”

　　原本没有表情的宰英听到了尚宇的话嘴角翘了起来。

　　“我没制定什么策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而已。”

　　“那你从这开始不要跟过来了。因为学长在，我都去不了图书馆，现在准备回家学习。”

　　“你越不让我做什么我越是想做。”

　　“那你跟过来吧。”

　　“好的。既然你这么说了当然要听。”

　　“……”

　　尚宇快速地跑到图书馆停车场踏上了他的自行车，他要故意在下坡路上如离弦之箭般经过宰英才能解气。然而，宰英居然在下坡路追上了他。

　　“你在干什么？”

　　“跟着你呀。”

　　尚宇诧异地看到了宰英脚下的荧光色滑板。这个人到底是哪里不对劲？怎么会有人这么不珍惜自己的时间？明明是可以做好多生产力事情的时间离为什么就这样拿来浪费呢。

　　一边摇头的尚宇虽想集中精神在骑车上，可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看向另一边的宰英。宰英的滑板技术非常了得，同时也知道人们都对自己投来了目光。这条胡同里不止尚宇一个会望着宰英发出感叹。宰英似乎也是乐在其中，会在人多的地方表演从滑板上跳到空中的技术。就跟个艺人似的会对人群报以微笑，跟路上奔跑的孩子们击掌。

　　他看起来就像从电视游戏里出来的角色一样自由奔放。尚宇在那个时候意识到了自己跟他的不一样之处，看着那面带微笑头发飘逸踩着滑板的宰英，自己好像他的随从一般渺小。他们的所有都是反过来的。跟只做该做的事的尚宇不同，宰英想做的事都会去做；跟孑然一身的尚宇不同，宰英是走到哪都有认识他的人、学校明星一般的存在；跟只穿黑色服装生活的尚宇不同，宰英的衣柜分明是彩虹色的；跟无论何时都面无表情的尚宇不同，宰英就像个淘气鬼总是笑容满面；跟循规蹈矩的尚宇不同，宰英就像是四海为家的流浪者。他们生活在两个世界，若不是因为那件不太美好的事情，他们是绝对不会认识和相处的两个人。

　　拐过人行道进入了一条胡同，两个人开始平行前进。宰英就算四周没有人也会向上跳个半圈再落地，滑板像是长在了脚上一样稳定。

　　“你到底为什么要跟着我？”

　　要是想玩滑板，明明有更多更好的地方可以去，尚宇无法理解宰英为何偏偏跟着他骑到了这个坑坑洼洼的小巷子里。宰英却漫不经心地回答是因为无事可做。这根本不是问题的正确答案，不过反正也没必要一定要理解他。他的恶作剧期限已经过了一半。

　　“现在只剩下一周时间了。”

　　“什么？”

　　“撤回选课的期限。”

　　宰英笑而不答。

　　他们很快就到了尚宇住的单间所在的房子前，这是个石灰墙上爬满了霉菌的4层建筑物。尚宇在有遮阳的自行车停车处的写着「402号」的位子上锁好了自己的单车，看到宰英蹲了一会又站了起来，用脚轻轻地来回推着滑板望着眼前这栋建筑。

　　“原来住这里啊。”

　　“擅闯民宅判刑最高3年。”

　　“我就说你为啥一声不吭呢。”

　　“要是搬走自行车我会立刻报警。车座还是其他零件都一样。”

　　尚宇听了也没说什么讽刺的话，还是在笑。他用脚踩了一下滑板的一端，另一端遍翘了起来。宰英左手抓住了滑板，挥起了右手。

　　“周末愉快，尚宇呀。”

　　“……嗯。”

　　面对他毫无恶意的话只能老老实实回应。尚宇从他身上收回了目光走进了房子里，可为什么又觉得乖乖的呢，上楼梯的时候稍微思考了一下，这次互相没有恶语相向平凡地道别似乎是第一次。心里有点在意他是否又会追上来，但身后没有传来任何声音。尚宇直接上了四层，在门锁上输入密码回到了自己的家。

　　无来由地叹了一口气。把书包放在门前，帽子和外套脱下来挂在衣架上，又脱了牛仔裤换上训练服，接着去卫生间用肥皂洗了手。镜子前，是个刘海趴趴的平凡男生。

　　尚宇把要学习的书从书架上拿下来放到了书桌上，又从书包里拿出了笔筒和本子放在书的旁边。他坐上椅子前，先走到了窗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