缪存瞪大眼睛,一脸“怎么跟说好的不太一样”。骆明翰亲密地俯凑在他耳侧,绷着笑牙咬低语:“过完年再说。”
缪存犹豫了一下。
客厅沙发上,电视节目依然喧闹,骆父正襟危坐,两眼严肃地关注着新春期间我国的内政外交,耳朵却支得老高,一杯水举在手里要喝不喝的等了半晌。
缪存硬着头皮:“……谢谢阿姨。”
骆父喝了半天的茶终于能进肚子了。
缪存想摘镯子,但骆母眼疾手快按住:“你就戴着,昂。”老人家一高兴,话匣子就开起了,“这个还是当年我们在缅甸旅游时买的,现在缅甸动乱,都不能去了……一块原石里切出的两个,明翰这个是送出去了,远鹤那个啊,也不知道……”
骆明翰的声音透过抽油烟机:“骆老太太!你把黄油放哪儿了?”
骆母于是只能起身进厨房,絮絮叨叨:“本来没几岁的都给你说老了……”帮他从塞得满满当当的冰箱里翻出黄油。等好不容易找到,早就忘了自己想说什么了。
骆明翰一人做了能有八个菜,复杂的食材早就远程指挥了,南非双头鲍从昨晚上就用金华火腿文火炖着了,炖到下午等他回家了才亲自操作,加入原汁慢炖。
骆母忍不住拉着缪存话家常:“你别看他总好像很不耐烦的样子,其实我们家四个他最心细,像这种干鲍发起来才麻烦,提前一星期就教我,还不放心,就怕我给发坏了!”
缪存不太懂这些,只知道有一次有个画商请骆远鹤吃饭,把他也带去了,席间一客一只,那鲍鱼比今天吃的个头要小上许多,但餐厅挂牌已是两千一客。双头鲍分量足肉质厚,顶级的产地更是天价,往往是几个人便发几只,绝不可能平白多浪费一头的……
缪存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骆明翰早在一个星期前就打算拐他过来了!
城市早已禁了烟花爆竹,过年的氛围就寂寥了许多,只看到外面有些小孩在玩烟花棒,但天色只是将暗,因而也没什么好看的。缪存跟lucky在院子的杏树下玩了会儿,问:“每年的年夜饭都是骆哥哥做的吗?”
他都想重新审视下对骆明翰的认知了。
“哪呀!”骆母忍不住翻白眼,“他嫌我做饭难吃,每年不是去酒店吃,就是请人上门来做,不是大少爷的命惯的一身大少爷的病!回家也是难得下下厨,今年我还说怎么转性了呢,”她笑眯眯地看着缪存,“原来是带你回来。”
缪存勾了勾唇,觉得骆明翰很傲娇。
很显然,他就是想亲自做饭给父母吃,但因为口是心非的傲娇,非要假借他这个客人的名义。毕竟他们交往半年,他可从没为他下过厨。
骆明翰做完了年夜饭,洗了个澡去掉身上的烟味,又点了两下香水,才出来透气。骆父开始给铁门外贴对联,给各扇门外贴福字,缪存和骆明翰跟在后头帮忙。
他都好久没贴过对联,也没点过灯笼了。小时候有给小孩子玩的走马灯,里面按两节五号电池,妈妈牵着他的手,他提着灯笼,在村子里走亲访友,回来时口袋里塞满大白兔和阿尔卑斯奶糖。
既然已经被误会,骆明翰干脆将错就错,正大光明地抱起人来。家里房间多,骆父让他把三楼的给贴起来,缪存撕掉胶条,“福字为什么要倒着贴呢?”
骆明翰从身后两臂搂着他,诧异道:“你连这个都不知道?”
缪存踌躇起来:“没人教过我…… ”
“因为倒过来的‘福’就是福倒,谐音福气到家。”
缪存愣愣的,继而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原来是这样。”
可别把骆明翰给可爱死。他忍不住亲他的脸颊,亲了一口不够,亲了又亲:“你怎么这么傻啊?”
缪存确实觉得自己像个没有常识的傻子,脸热地把福字倒着贴了上去。贴到骆远鹤的房间时,忽然想到,下次骆老师回来时,走进这扇门,就是带着自己的新年祝福进去的。而他将永远不会知道。
可能阿姨会说,你哥哥之前带了一个叫妙妙的孩子回来,骆老师还会想,真巧,他也认识一个叫缪缪的。
“这个翡翠镯子你就先收着,等过段时间……”
“再告诉阿姨我们已经分手了。”缪存懂事地说,“我知道,今天不能扫兴,但是镯子我不收,太贵了,丢了碎了我赔不起,你自己收好,过个几个月就说我们性格不适合,说我是个没良心的王八蛋,白吃了你一顿年夜饭。”
骆明翰被他说得笑起来,看到他回绝得这么果断清醒,心里忽然觉得没什么滋味起来。
他当然还没设想过什么一辈子,所以他妈这一出弄得他也挺措手不及哭笑不得的,但他的「不想」,和缪存刚好也不想,却是两回事。
“要是你喜欢……”骆明翰清了清嗓子,轻描淡写地试探,“收着也没关系。”
缪存愣了一下:“那怎么可以?我跟你谈这种恋爱,已经占了你很多好处了。”
“哪种恋爱?”
缪存理所当然地说,觉得他真是多余一问:“随便玩一玩的恋爱啊。”
骆明翰反驳不了,只是温柔地抹了抹他眼底,笑了笑,意味不明地说:“我还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骆母上来喊开饭,见两人亲密,心里禁不住越看越暖,举起手机想拍照,缪存却脸色一变,将脸转向了另一侧:“阿姨!”他失声,带着惊慌,“别拍。”
骆母有些尴尬地放下手机,讪讪道:“没拍,没拍……”
缪存一下子愧疚得难受,只好胡乱找理由:“我们傣族新年的时候不能拍照的,有忌讳,……很老的忌讳。”
这是他现场瞎编的,骆母却立刻信以为真地收好手机:“是阿姨的错,阿姨不了解,现在知道了。”
缪存勉强笑了笑,心里为自己的无耻而痛苦。
三个人下楼,骆明翰走在最后,不经意地说:“我好像没有你任何照片,我们也没有合影过。”
“画画的人都不喜欢拍照。”
骆明翰愣了一下,骆母倒回头过来说:“这句话远鹤也说过,哎呀小时候还能骗他拍拍照,越长大照片越少。”
到了席上,骆父已经把酒开好了,一排五粮液,大有不醉不归的架势。缪存心想,他们父子间也喝这么尽兴吗?便听骆父用厚道的声音悠然地问:“妙妙能不能喝?”
骆明翰为他拉开椅子,代他回答:“不怎么会喝,你别灌他。”
“哦……”骆父听是听到了,但是取过杯子就给缪存倒了一满杯,“慢慢喝,不要紧张,今天高兴。”
家里的帮佣都遣散回去过年了,骆明翰要留着清醒帮骆母收拾家务,便给缪存小声打预防针:“他酒量很好,你要是能喝就喝一点,难得,但不要喝多,难受了就偷偷告诉我,我帮你。”
缪存看他这么煞有介事的,便意识到,像这样的团圆饭上,让老人家喝尽兴了也是一桩重要的任务。
好,那他也煞有介事起来了。
……结果把骆明翰他爸喝急眼了。
刚开始以为他小孩子不懂推拒劝酒,一杯一杯来者不拒,骆父一举杯,缪存便也规规矩矩地跟着举杯,骆父干,他也干,面不改色。
五粮液确实口感柔,缪存一点辛辣都感觉不到,还觉得回甘挺甜的。
一边喝,一边围着他俩的恋爱聊。
骆父:“打算去哪儿公证?”
骆明翰一脑门官司:“随便吧,台湾,最近。”
骆母:“你可真不浪漫。”
骆父:“两个人既然已经认定了,外面那些莺莺燕燕就不要搭理了,愿得一人心,白首不分离,你们这个群体啊,最要珍惜这种珍贵的感情!骆明翰,你不要仗着自己有点钱就在外面胡作非为!”
骆明翰莫名其妙挨了一顿训,只好当着父母面对缪存表忠心,动情地说:“你放心,我心里只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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