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岑南不是把所有心思都放在了梁沐秋身上,稍微抬起头,也许就会注意到,那车里坐着的,是他的父母。
顾锦绣坐在后座上,望着已经重新恢复平静的公寓楼下,她的儿子和那个叫梁沐秋的年轻人已经离开了。
她在这儿等了几个小时,才看见他们回来,但是最终她也没有走上前,就这样在车内望了短暂的几分钟,仿佛他们不是母子,而是一对生疏的陌路人。
以前她总觉得自己是无坚不摧的,她的人生里一直鲜花锦簇,万事顺她心意,但是过去这些年,她才恍然发现有些事情是她做不了主的。
就像岑南,她一直引以为傲的这个儿子,他要爱谁,她花费了再多年也无法改变。
除了在这个名为梁沐秋的年轻人身边,她再也没有见岑南笑得这样温柔过。
她垂了下眼,明明车内不冷,她却拢了拢自己的披肩,平淡道,“他还真喜欢那个孩子。”
前排坐的是她的丈夫,岑南的父亲。
岑远霄有一张和岑南颇为相似的脸,只是岑南融合了母亲五官的秀雅,要比他更为斯文俊秀,但是父子俩的轮廓却相似。
即使年过五十,岑远霄也看着英俊儒雅,可是鬓边已经有了白发。
他听见妻子的声音,沉默了良久,才吐出一句,“没出息的东西,被别人捏在掌心里。”
顾锦绣皱了皱眉,却也没特意去反驳他。
她在后座上,抱着双臂,披肩把她整个人笼罩起来,显得格外消瘦。
她脸上没什么表情,刚刚见了和他们几乎决裂的儿子,但她和丈夫天性里似乎缺少那种慈爱悲悯的东西,至今也说不出什么愿意与儿子妥协的话。
但她又忍不住想起岑南刚才的样子,从路灯下走过来,伸手拂去梁沐秋头发上的细雪,跟在国外的样子天壤之别,像无心的石像突然活了过来,为了一个人学会了七情六欲。
她自嘲地笑了下,也不知道她和岑远霄怎么生得出这种情种。
雪粒夹在风中,敲打着窗户,她低声道,“走吧,他也不会再下来了,再不走,他说不定就从窗边看见这辆车了。”
岑远霄眉心皱在一起,出神地望着窗外。
岑南小时候,他也是抱在怀里疼爱过的,这个孩子刚出生的时候,他满怀骄傲,在摇篮旁盯着他的睡脸,不知道该取什么名字。
可到最后,就落了这样的结局。
他的脸紧绷着,不知道应该责怪谁,责怪这个名为梁沐秋的年轻人出现,打乱了岑南的所有大好人生,还是责怪他在和岑南的争斗里,把这个儿子越推越远。
到如今,岑南已经不会回头了。
他在风雪中已经有了属于自己的巢穴,有人会等他回家。
岑远霄轻嗤了一声,发动了车,对妻子低声道,“他们两个男人,能在一起多长久,那梁沐秋就会跟他过到老吗。”
顾锦绣没有回答。
梁沐秋会不会跟岑南过到老,她不知道,但她想起六年多前的芝加哥,感恩节要到了,岑南刚被他们从那个 “疗养院” 接回来,形销骨立,神色却不变,还跟从前一样倔,决不肯低头。
她望着岑南的眼神,就知道这个儿子从此不会属于他们了。
没多久,这辆黑色的车,就如来时一样消失在了车道的尽头,只在一地白雪上留下两道车辙,天一亮就会消失不见。
梁沐秋对楼下发生的事情毫无所觉,开开心心地跟岑南回了家,睡前拥有了一场高质量的性生活,累是累了点,人还是挺滋润的。
睡觉前,他在床上翻来滚去,心想如今他好像再没有什么不满足了。他的爱人,他的家人都在他身边,每一天都是温柔的,明亮的。
岑南被他吵得睡不着,正想看他作什么妖,他突然又爬起来,趴在岑南胸口,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岑南,“我觉得我现在很幸福。”
岑南摸着他的头发,“为什么?”
“不为什么,” 梁沐秋在岑南心口蹭了蹭,“就是觉得这样很好,一想到以后的几十年都像今天一样好,我就特别开心。”
那七年确实让他痛苦,但这七年虽然很长,和一生比起来却很短,他和岑南的相守还不算太晚。
岑南能明白梁沐秋话语里未尽的意思,忍不住在心里轻轻说了句,小傻子。
这么心软,又这么容易满足,可不就是个小傻子。
年底总是比平日里繁忙得多,圣诞节后,岑南连着加班好多天,梁沐秋也白天也经常待在工作室里 他的工作室已经挂牌营业了,带着团队的小编剧们一起做剧本,除此以外也经常开会头脑风暴,看能不能碰出点什么点子。
而在元旦刚过的时候,本来应该在年中就飞回来,却被公司拖住的阮竹仙,终于拎着两只小行李箱,踏上了滨城的土地。
第60章 叫嫂子
作者有话说:阮竹仙:嫂子! 秋秋:……(脸红红去掏红包)
梁沐秋和阮竹仙也很多年没见过面了,几乎要忘记了她的模样,只隐约记得是个高挑的漂亮姑娘,人如其名,高冷仙气。
所以当他和岑南一起走入餐厅包间的时候,几乎没有认出来这个一身灰色风衣,烫着波浪卷,眉眼妩媚,气场却强势的女人是阮竹仙。
但是岑南显然认得,跟阮竹仙打了个招呼,“抱歉,来晚了,路上有点堵车。”
阮竹仙笑着摇了摇头,“我也才到五分钟。”
她充满兴味地把视线落在梁沐秋身上。
岑南揽着梁沐秋,对她说道,“来叫嫂子,叫哥也行,梁沐秋,你认得的。”
梁沐秋没有想到上来是这个介绍,愣在当场,不可思议地看着岑南。
但阮竹仙却当真笑眯眯叫了一声,“嫂子好,我想跟你见面好久了,都怪岑南小气,连个视频都不给我看。”
梁沐秋从脖子红到耳朵根,掐了岑南一把,结结巴巴回道,“你,你好,好久不见了。”
阮竹仙笑得更温柔了,从对面移到了梁沐秋旁边,夸起了梁沐秋今天的香水和围巾,又说自己刚去看了梁沐秋编剧的《寄生》。
“你这电影真的挺好看的,跟我一块儿去的女生都哭了,之后还得找你签个名,以后我还能炫耀一下,我还有个文化人当朋友。”
阮竹仙说着,撑着头看他,笑盈盈的,她这样一个媚眼如丝的美人,哪怕什么都不做,也看着风情万种。
美人不分性别,梁沐秋就算是个弯的,也能感受到铺面而来的撩人魅力,脸都被盯得红了,一直有点害羞,连声道不至于。
岑南在跟服务员点菜,皱着眉,频频回头,总觉得阮竹仙像在翘他墙角。
大概是有这插曲,整顿饭梁沐秋都格外害羞。
他虽然对阮竹仙和岑南有过误会,但是一直对这女孩儿挺有好感的,因为在学校的时候,阮竹仙跟他接触虽然不多,态度却很好,一直笑盈盈的。
这也导致他一直认为阮竹仙是个温柔淑女。
如今他才发现,这就是个错觉。
因为待会儿梁沐秋负责开车,阮竹仙和岑南就拼起了酒,这位女战士上来就否决了个啤酒的建议,“喝什么啤的,在国外都喝够了,还得是白酒。”
梁沐秋睁大眼睛,看看岑南,又看看阮竹仙。
岑南却显然知道她什么脾气,“喝什么,茅台?算给你接风洗尘,今天我请。”
阮竹仙嘿嘿一笑,“那我可不客气了。”
梁沐秋在旁边心惊胆战地看着他俩一杯又一杯,阮竹仙大概是喝高兴了,拉着他的手不放,从岑南三岁跌坑里讲到高一被追他的女生堵在巷子口,将岑南丢人的事情倒了个干净。
岑南瞪她也没辙。
“他还把你藏得可紧,大学里我就知道你俩好上了,但他警告我离你远点,少惦记他老婆。” 阮竹仙一拍大腿,“我像是这种人么!”
岑南冷冷看她,“你高三见了梁沐秋一次,就跟我说,他长得一看就像你未来对象。”
阮竹仙 “啧” 了一声,“你这个男人怎么小肚鸡肠,我打个嘴炮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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