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送到这儿了,快进去吧,”他云淡风轻道,“一路平安,到了记得说一声。”
像在跟朋友告别,平淡又寻常。
但岑南却一把将他抱进了怀里。
梁沐秋怔了怔,却也没挣脱。
这航站楼里到处都是行色匆匆的行人,没有谁会注意这一个小角落。
岑南抱住了梁沐秋,手掌摩挲着梁沐秋一双蝴蝶骨,觉得他真是瘦。
他离开的那一年,梁沐秋好像没有这么瘦,才二十岁的梁沐秋,被他养了一个冬天,脸上还带着点圆润,看他的眼神明亮又充满依赖,乖得连闹脾气都不会。
他的下巴在梁沐秋发顶轻轻蹭了蹭。
“雁都到滨城很快的,也就两三小时,飞机上我会买wifi,你随时可以联系我,我不会一去不回,也不会再把你一个人丢下。”岑南把梁沐秋抱得更紧了点,“再信我一次。”
梁沐秋没说话,只觉得眼眶微热。
他揪着岑南的衬衣,本来熨帖平整的布料都被他弄皱了。
还有半小时就要检票了,他也不能再耽搁。
但他抱着梁沐秋又道,“我会在御河花苑等你回家。回来的时候我去接你,我有个礼物想给你。”
梁沐秋嘴唇动了动。
他想问什么,又最终没问,不冷不热道,“什么礼物,离我生日可还有一阵子。”
岑南却不告诉他,“先不说了,当给你的儿童节礼物吧。”
都二十八的人了,还儿童节,笑话谁呢。
梁沐秋踹了他一脚。
他彻底脱离了岑南的怀抱,眉眼冷淡,“别再废话了,万一耽误登机没赶上,我也不会收留你。”
岑南又看了他一会儿。
“你在雁都好好照顾自己,”岑南最后还是没忍住说这些陈词滥调,“别仗着天热就开整夜空调,三餐定时吃,晚上少熬夜。有什么事随时联系我。”
梁沐秋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他点了点头,送了岑南临别语,“知道了,滚吧。”
岑南无奈地笑了下。
他这次是真的走了,亲了亲梁沐秋的额头,转身走了。
他走的是vip通道,此刻那儿没什么人,空空荡荡,岑南一路走过去,背影挺拔,清瘦修长,像古书里的一页墨竹。
梁沐秋站在原地,动也不动。
岑南的背影,在他眼中,逐渐和七年前融合在了一起。
七年以前,他好像也是站在这样的位置,看着岑南离开自己。
他今天一定要来,就是因为不想自己被这段过去困住,不然说出去都好笑,有人怕幽闭空间,有人怕深海,有人怕雷电。
但轮到他,怎么就成了怕机场和送别。
多没面子。
可是真的到了这一刻,真的看着岑南不见,他还是觉得心口喘不上气。
人潮海海,他又一次送走了自己的爱人。
梁沐秋不知道自己在原地站了多久,也许是一秒,也许是一个世纪。
这七年的分别和辗转不眠,像一枚嵌入心脏的子弹,时间久了,结痂生疤,却又每隔一阵子就会发作,痛得他说不出话来。
但好像还从没有一天,能痛得过今天。
他艰难地收回了视线,不再当一座石雕,转过身离开。
但是就在他快要出航站楼的时候,他放在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他拿出来一看,是岑南发的短信。
短信很简短,就只有一句话。
“我爱你,七年前和现在都是。”
没头没尾,既不煽情也不动听,梁沐秋身为编剧,都想亲自上阵帮忙修改。
但他盯着这句话许久,眼眶一直发酸。
一滴泪落在屏幕上,弄花了那个“爱”字。
“真没出息。”他低声骂了自己一句,把手机收回了口袋,继续往外走。
外头艳阳高照,是个晴朗的好天气。
第43章 阮竹仙
飞机起飞,窗外的景色从开阔的飞机坪换成了苍茫蓝天。
岑南单手撑着头,视线越过遮阳板的半道缝往下看。这飞机底下,缩小了的城市就是雁都,一个跟他并无特殊缘分的,但因为梁沐秋在这儿,他心里已经升腾起不舍的情绪。
人都是贪心的。
在美国的时候,能握一握梁沐秋的手他也觉得满足,被困在方寸之地无从逃脱的时候,他能听见关于梁沐秋的只言片语也觉得安慰。
可如今与梁沐秋重逢,握了手,尝过了唇,也抵足交欢过,他却又有了更多欲求。
他也知道自己贪得无厌。
可他又想,他膨胀的欲望,分明是梁沐秋一手纵容起来的。
落地滨城后,岑南第一件事情就是给梁沐秋打了电话。
他还没出机场,还在等候自己的行李箱。
而梁沐秋已经身在片场里,忙着跟刘峰韬商量有段戏要不要改动,压根顾不上理他。
但梁沐秋还是分了点心神给岑南。
不可否认,当听到电话那头,岑南的声音,他悬在半空的心终于落在了实处。
岑南没有消失不见。
“我待会儿去接毛豆,”岑南说道,“我们走了这几天,估计把它委屈坏了。”
梁沐秋喝了口气泡水,“那倒也未必,不用把你儿子想得太孝顺,它在宠物医院待习惯了,好吃好喝伺候着,没准乐不思蜀。”
岑南笑一声,“外头再好,也得跟我回家。”
这话有点一语双关。
梁沐秋轻轻挑了下眉,没揭穿。
岑南下飞机是有人接的,任启涵派了律所的司机过来,一直到岑南上车,两个人才放下手机。
梁沐秋挂了电话,继续琢磨剧本,一抬头却看见刘峰韬和温炀两张揶揄的脸。
温炀最近喜欢上吃本地一家的冰粉,一点也没有粉丝眼中的男神模样,穿着件宽大的T恤,头上扎了个小揪揪,捧着个小碗坐在小马扎上,笑眯眯道,“梁老师跟岑律所感情可真好。”
梁沐秋跟他这几天也混熟了,这厮远没有表面上温和亲切,当初相亲的时候,两人都是客套,装得一副谦谦君子。
他一听就知道下面不会是好话。
果不其然,温炀慢悠悠又道,“就是不知道岑律师怎么放心,有我这么个情敌在片场,梁老师又这么才貌双全的,岑律师还不要焦虑得天天失眠。”
梁沐秋眉梢都不带动一下,平静道,“咱俩要出事早出事了,还等现在。”
温炀一愣,随即大笑,“我现在倒觉得梁编你是个妙人了。”
梁沐秋一歪头,“那你原来觉得我是什么?”
温炀也不怕得罪他,说了实话,“我原先觉得你无趣,虽然跟我喝了茶吃了饭,笑起来却没温度,并不把我放心上。我这人也傲的很,你眼里看不见我,那我又何必追你。”
梁沐秋一笑。
温炀这话也没冤枉他。他那时候确实心思全不在温炀身上,却还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
刘峰韬听了一耳朵这俩gay叽叽歪歪,说得都是他个粗神经不能理解的东西。
这剧组留给直男的空可真是在太小了。
他拿剧本在掌心拍了一下,提醒道,“两位,别聊天了,该干活了。温炀马上就是你的戏了,你要是没事做,去给咱小演员辅导辅导。”
岑南去宠物医院接了毛豆。
毛豆现在两边住着,岑南家里关于狗狗的窝和用品也一应俱全,他给毛豆喂了一个罐头,增进了下父子感情。
但他摸了摸毛豆,发现它在宠物医院果然待得身心滋润,一点没瘦,还是胖乎乎,吃着零食头也不抬,视亲爹如无物。
岑南录了几个短视频,准备晚上发给梁沐秋,然后就开始收拾行李
几天没回来,家里的模样没怎么变,桌上也没落灰,就是冷冷清清,阳台上的花草都显得落寞了,没有人气。
岑南拿出手机,又看了看梁沐秋的微信头像。
梁沐秋的头像是一个手写的“梁”字,跟他年岁不符,似乎有种老派的冷淡正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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