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家门前,传武停下来,拉住楚珣的手腕,轻轻摇了摇,深深看着人。
楚珣哼了一声:“我知道啦,我给咱妈斟茶赔不是。”
家里很安静,传武妈一声不响坐在沙发里,抹了几下眼泪,瞧见楚珣,反而不好意思。
刘三采多少也有婆婆的架子,自己好歹是当妈的,一把屎一把尿把俩大儿子拉扯大,一辈子吃多少苦孩子们懂吗?二武小混球跑来北京就跟对象私奔了,不要妈妈了吗?当妈的多伤心呢,儿子白养了!方才二武掏心掏肺磨破嘴皮子说了几个小时,对当妈的,绝对不是没有触动,刘三采精神状态情绪与几个小时前大不一样。或者说,当妈的眼见此番形势,拆这对小混球是拆不散的,总不能把母子之情给拆了……
楚珣喊了一声:“阿姨,吃了?”
刘三采叹口气,拍拍身边位置:“方才阿姨说话不中听,恁不要往心里去啊。”
楚珣眼一瞟,洗手间内洗衣机发出轰鸣,就传武出去抓他回来这工夫,传武妈悄没声响把屋里一堆脏衣服扫空,洗了,手脚勤快,实在见不得脏。
霍传武靠墙边站了一会儿,眼神漆黑,酝酿片刻,上前两步,给他妈妈跪下了。
刘三采好不容易抽回去的情绪,又溢出来了,捂着嘴哽咽说:“二武,恁又来了……都跪老半天了,不带这样闹恁妈妈……”
楚珣蓦然站起身,怔怔地,看着二武。
传武表情严肃,一本正经地:“妈,小珣这会儿也在,您就答应俺俩结婚么。”
刘三采为难地,哭笑不得:“咳,恁两个……偷摸住一起就算了,还结婚,瞎闹。”
传武直白了当:“结了婚,咱家就有媳妇了,以后您和爸爸来北京,俺两个一起伺候您。”
刘三采白了她儿子一眼:“恁说媳妇就媳妇了,人家楚家孩子乐意给恁当媳妇?”
霍传武迅速扭过头,看楚珣。
楚珣:“……”
楚珣窘迫地抿着嘴角,低着头,摆个小媳妇表情,说“愿意”不太甘心,说“不愿意”又太煞风景,对不住二武一片赤诚和这一跪。
刘三采摸着她儿子的头发:“恁这孩子,心眼儿太实在,妈妈是怕恁吃亏,不想让恁受伤害,咱们不要像当年那样子。”
“咱家二武小时候不这样的,小时候那么俊,怎么脸上就弄出疤?恁自个心里知道,脸上怎么有一道疤的……”
传武妈含泪,静静地。
说到底,做母亲的,真正在意的根本不是自家“儿媳妇”的性别,而是自己的儿子能不能一生过得幸福,有人爱护着,有人照顾,平平安安,无灾无难。在她心里,霍家不止是与楚家有过恩怨渊源,更重要的,楚珣家里如今是什么身份,这是一般人家?他霍家现在就是平头老百姓,二武这痴情又认死理儿的,高攀总长家的公子,将来万一楚家少爷结婚去了,把你甩了你找谁去,不得让人坑得死死的?
刘三采只知道两个孩子在厕所里胡搞,只看见她儿子脸上身上落下的一块块伤疤。她没能看见当年楚珣追着他们远去的火车失声痛哭,她没看过楚珣写给传武的几十封情书,她没见过两人重逢时两只手紧紧攥在一起仿佛万劫不复之后烈火重生的激动喜悦。
楚珣默然地蹲下身,单膝跪在传武妈面前,难得带点儿腼腆:“阿姨,您放心,我一辈子对二武好。”
传武妈凑过头,压低声音:“那恁跟阿姨保证,往后不变心,不甩俺们老二。”
楚珣点头:“我不甩他。”
传武妈叮嘱:“恁可也不准娶媳妇。”
楚珣笑道:“我媳妇就是他。”
刘三采赶忙纠正:“那不成,二武是家里男人……这个要分清楚的。”
楚珣没驳丈母娘的面子,心想,二爷回头在床上随心所欲收拾您儿子。
霍传军叨着菜,从饭盒里一抬眼,话音豪爽:“妈,您也是穷操心,二武多大个人了,感情的事儿,自个儿搞不定?”
传武妈白眼瞪大儿子:“怎么的,俺不放心!”
霍传军发出沉沉的笑声:“小瞧咱家老二了!瞅这模样,这帅,这俊,这身手,这本事,还有这好脾气,上哪找这么好的?俺弟弟!挂出去得抢起来!”
刘三采被逗乐了,眼角挂着泪花:“瞎扯呢。”
霍传军是有意逗乐,拿筷子一指楚珣:“不准甩俺弟啊,对他好。”
楚珣也不含糊,应得大方干脆:“没说的,我一定对他好。”
毕竟是一家人,打断骨头还连着筋,更何况也没有不可调和的矛盾,这会儿房中气氛翻转了一个季节,寒冬里一阵暖风拂面。
传武还跪着,心里美滋滋的,都舍不得起来了,发觉给妈妈下跪真有用,亲妈还是心软,求什么得什么。他下意识拉过楚珣的手揉捏,楚珣反手攥住他。
刘三采活一辈子啥世面没见过,见识多了。
她瞅那两个小子神情间的得意恩爱,没好气地:“还十岁就定亲了,可不是十岁么!恁两个也是混账的,当初搞得剩么好事儿,就在咱那个大院里,就躲在菜站后面那个茅房里头,干那个,那个……”
霍传军嘴里一口酱爆鸡丁喷出来:“在哪?”
传武:“?!”
刘三采眼一瞪,毫不遮掩,全抖出来:“就在菜站后头那个茅房!大军恁还记得那茅房哈,就是男的和女的中间隔一道墙,上面还有缝,都能听见。俺那天去蹲茅房么,他两个在隔壁干那个,‘那个’……”
霍传军满面放光,难以置信:“干哪个?……俺弟弟?……十岁就干了?!”
楚珣:“……”
刘三采一撇嘴,拿手轻轻抽自个儿脸一下:“哎呦俺都不好意思说恁两个,不害臊呢?恁俩干得叫个剩么事儿啊,得亏那茅房里就恁妈妈一个人,没让别人的妈听见。”
霍传武脸色通红,红得像个大柿子,还跪着,可臊着了,被全家人嘲笑。
霍传军筷子都飞得不知道哪去了,放声大笑:“嗳妈……俺的妈……茅房里……”
刘三采可算出一口气,话还没说完:“俺每回蒸大包子,一转脸,没盯住,满满一屉刚出笼热乎的包子,就剩下半屉了!……咱家这傻儿子,屁颠颠儿就给人家送包子去了!……俺说你送就送呗,几个包子值剩么,恁倒是早跟妈妈说,俺直接多蒸一锅就当上供了,恁还偷偷地往外头顺,那天晚上恁爹爹回家都没吃饱,包子不够吃了……”
传武脸上绷出酒窝。
霍传军:“哈哈哈哈!!!!!”
笑容传染。刘三采手指一抿耳后的头发,被传军逗得也想乐,笑道:“小珣恁讲实话,当初是不是恁勾搭俺家二武的?”
“绝对不是俺们干出来的,二武想不出来那种事,肯定就恁勾他!”
“恁那么小,就稀罕俺们二武……”
当妈的时时刻刻流露出对自家儿子的骄傲和宝贝。
楚珣手掌捂着半边脸,操,真不好意思的……
当年,楚珣以为是传武说漏嘴露馅儿了传武以为是自己在家里言行举止露出蛛丝马迹,被妈妈发现了。
霍传军大笑:“恁两个傻帽的,干那个也不找个清静的好地方!”
“这种事儿问哥,老子当年都去营房后面那仓库,告诉恁俩,那儿才安全……哈哈哈哈……”
两个坏小子被从头到脚嘲笑个够,自个儿也讪讪地乐。楚珣脸皮也厚着,十分干脆,斟满两杯茶,自己端一杯,二武端一杯。
楚珣也给传武妈跪了,郑重其事,双手毕恭毕敬递上一杯茶。
刘三采默默接了茶。各人心头皆是五味杂陈。
那晚家中其乐融融,室内白气缭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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