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一天都八十,只有他是四十,因为他被同样也是应征发传单的人从中间摆了一道。
说的简单点,就是产品公司全权委托了一个人来处理此事,给他固定的工资,发传单的人由这个人自己找,一般这种情况来说,这个“负责人”都会找一俩个自己朋友顶个名儿,然后每天白得俩人的工资,今儿他幸运,碰上了一看就有点“精神不正常”的鲁意浓,又被他每天多赚了四十。
也不怪别人觉得鲁意浓精神失常,如果精神正常谁会大冬天的穿个儿童棉服?下面穿了五条单裤和一双老头鞋?
Cosply啊?COSPLY精神病?
还是街头行为艺术?
行为神经病??
总归这人一看不是傻就是蹑(NIé)绝对精神不正常!
第121章 毛毛虫
饿着肚子,鲁意浓当时就直接咬牙上岗了。其实街头发传单这个活儿在北方的冬天真的挺不容易干的。那一天,鲁意浓全天只有被他们头儿开车拉着他们去市中心的那一路上是暖和的,然后,他就顶着凛冽的寒风,嘶嘶哈哈的哆嗦着,穿着单薄的夏裤捏着棉服的衣领,冻得鼻尖通红,站在人行横道上低头向来往的行人伸手。
只是,没有几个人愿意在寒风中伸出手来接他一张宣传海报……
不可以扔,不可以一个人多次给、多张给,如果发不完定额的传单,就没有工资,有人开着面包车把他们分散地扔下,自然有人在停靠在路边的面包车里什么都不用做地盯着他们工作,一天八十也好四十也罢,不是那么好唬弄的。
鲁意浓从小到大十指不沾阳春水,从来没有如此抛头露面过,让他一上来就像其他那些干惯了这个行当的人那么闯,追着行人往手里塞?他做不到。
可是做不到晚上就没有地方住,就没有晚饭吃,就没有御寒的裤子可以穿。在白白浪费了一个上午的时间后,鲁意浓硬着头皮向前冲了,他也会学着别人那样像一只癞皮狗一样朝着来往的行人缠上去,希望他们可以高抬贵手地拿走他一张传单……
整整一天饥寒交迫,最终他还是没能完成任务,手里的传单剩了大半份。
他很忐忑,因为出来前说好的,如果完成不了任务就没有今天的工资,他已经不期盼什么了,能给他十块钱他就会知足。
最后他在对方同情的目光下得到了十块钱,那也如获珍宝,把他乐得不行,于是大家一致认为他智力不足,是个很好唬弄的傻儿,叮嘱他明天一早千万不要迟到,还是今天这个点儿在这里集合,鲁意浓高兴地离去。
他本来有十块钱,坐车去劳务市场花了一块钱,中午实在饿得慌,又花一块钱买了一个烧饼,渴了也没舍得买水,而是直接吃了树枝上的积雪,很干净还照样解渴。
现在,他手里有十八块钱,但他还要花一块钱坐车去火车站,他没地方睡,他只能去睡火车站的候车大厅。
鲁意浓毕竟是少爷出身,一开始他坐在火车站候车大厅里真是有点拉不下脸皮躺倒在椅子上,只得一板一眼地坐着,然后茫然地看着人头攒动的候车大厅。
有出来旅行的一家三口,有结伴出游的闺蜜、哥们儿,有来度蜜月的老俩口儿,也有出城务工的农民工,有妈妈有爸爸有爱人有朋友,看着他们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鲁意浓只觉得自己孤单无比。
控制不住的心酸,忍不住地摸出了秋展雄的那只手机,拿在手里反复摩挲,最终也没有开机。
他能行的,他一定能坚持住的,绝对不会半途而废。爸,你相信我,甄东北你相信我………
后半夜的时候,实在熬不住的鲁意浓迷迷煳煳地歪倒在椅子上,然后他又做梦了,梦见了以前那些光怪陆离的夜生活,梦见他每次出门时都会前唿后拥,梦见好多人都来巴结他帝都鲁少,梦见了被他嫌弃浪费的山珍海味,梦见香车美男,梦了一宿已经远离他的奢侈生活。
凌晨五点,鲁意浓被咕噜咕噜叫的肚子给饿醒了,兜里的十七块钱在火车站里什么也买不了,所以他跑到茶水间去勐喝热水。
在去洗手间解完手之后,他用冷水拍打着自己的脸,瞬间清醒过来的同时也让他看清楚了镜子里那张狼狈憔悴的脸。
镜子里的这个人真的是他吗?
拧着水龙头的手颤抖了,为什么他会这么狼狈?
饥寒交迫又冷又饿,吃不起饭,睡不起床,全身的骨头因为躺了一宿的硬椅子而酸痛不已,鲁意浓难受地垂下头,额前的刘海遮住了他那双发红的小眼睛,让经过卫生间的旅客无法发现他眼中的闪光。
为什么这么狼狈啊……因为他气死了最疼爱他的爸爸…………
失魂落魄地踱出洗手间,迎面走来一对儿手牵手的母子,妈妈看起来又年轻又漂亮,她手里牵着的小男孩估计也就四五岁的样子,穿着打扮可时髦了。
鲁意浓看着那孩子在看看自己,如果有个地缝他真想钻进去。帅气小正太的手里捏着一个毛毛虫面包,许是面包太大他的手太小了,在他咬了一口之后,手里的长条面包整个掉到地上。
小男孩刚要弯身去捡,就被他那个漂亮辣妈给阻止了,鲁意浓怔怔地看着母女俩离去的背影,又看看掉在地上的那个毛毛虫面包,良久,他红着眼圈蹲下身去,把它………捡了起来,然后流着眼泪咬了下去。
之后,鲁意浓又去发了三天传单,可因为他每天都完不成任务,所以他每天都只能得到十块钱。
第四天他睡在火车站还没有醒呢,就被旁边几个来送站的人给吵醒,他迷迷煳煳的听了半天,才晓得是工地上的工友走了,几个处的不错的朋友来给送站。
机缘巧合的,鲁意浓听到了他们那里正在招力工,底薪一千二,包吃包住,然后加绩效工资,鲁意浓听到后立马就心动了,腼腆了半天,就在那群送站的人要离开时,他鼓起勇气过去搭了讪,然后成功的跟着他们回了公司。
鲁意浓开始以为会是一个大的楼盘,像那种电视剧里看见过的很大的施工现场,等去了之后才知道,其实是一个个人干的装修小公司,而他属于老板私人雇佣给干活的,老板接一单,他们就过去给人客户凿土搬砖抗垃圾,鲁意浓没手艺,不会木匠不会瓦匠,啥啥不会的,除了做力工就还是做力工了。
他们老板今年才二十五,比他小了三岁,而且是从农村走出来的孩子,开个二手的三菱大吉普,手下有十来个人,所谓公司其实就是一个小门面,客厅上面有个吊铺,后面还有一间房给他们工人住,不管怎样,还是打击到了鲁意浓。
比自己小,出身没自己好,可是人家还是有车有房有了自己的公司,别管赚钱多少,起码是一份营生,拿出来一说都好听,鲁意浓自愧不如的同时又有了动力。
他的小老板姓郭,单字一个立,鲁意浓瞧着别人都喊他郭哥郭哥,那就是大伙儿还都没有郭立大呢,就他自己一个人比郭立大三岁,也不知道是他长得太年轻了还是郭立比较成熟,瞧着俩人的面相就是郭立显老,加上旁人一介绍,让鲁意浓也跟着大伙儿喊郭立郭哥就行。
鲁意浓没有过任何工作经验,他以前那些人际交往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所以当时他特傻帽地说了一嘴:“我二十八了,我比老板大三岁。”
真没有眼力界儿。
“你啥意思啊?难不成还想让老板管你叫哥呗???”
这人一说,鲁意浓当时一窘,他其实说那句话的时候真的什么都没想,就是想表明他其实岁数挺大的而已。
“出来工作,咱们就各论各叫,大就大呗,大也不妨碍你叫哥啊。”
眼前几个常年跟着郭立混的小伙子自然都是向着郭立说话的,鲁意浓嘴皮子不行,一声没吭,末了就说了一个“哦”,从打那天开始他就喊比他明明小三岁的郭立郭哥。
第二天他就跟着出工了,早上吃饭的时候鲁意浓跟个饿死鬼似的,清汤白水的大白菜炖土豆都能给他吃成山珍海味,不等其他人动筷呢,他抓起塑料袋子里的白面馒头就砊砊造起来,一点不装假,不把自己当外人,也一点没惯着大伙儿,一个人直接干掉半盘菜,于是自然而然地招了不待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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