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婚了,还闹?(60)
等对方接通,他艰声道,“爷爷,您好,我是邱野……”
第七五章 他是不是疯了?
打完电话的当晚,邱野便去见了自己的爷爷邱茂良一面。
当年的那件轰动全国的拐卖案到最后都没能侦破,迄今为止依然是悬案而且案子本身是H市的一大丑闻,涉及范围既广又敏感,没人想触霉头。
渐渐的这件案子便被束之高阁,相关卷宗也被严格保密,在公安系统内若没有很高的权限,没有人能够查阅。
邱野想通过卷宗查找到一些关于‘老师’的信息线索,他知道这可能性不大,但没有办法,哪怕一丁点的机会他都不想放过。
然而他在H市公安系统工作的同学不少,但都年轻未到高位,没办法获取到案子的详细卷宗,于是邱野想到了自己的爷爷。
邱家在H市有百年历史,势力根深蒂固,有非常庞大的人脉关系网,所以他想试试,没想到老爷子真的有办法弄到了案宗。
只是……
邱家大宅的书房里,邱野来回把手上的合同看了一遍,然后签下自己的名字,把它推给了桌对面办公椅里坐着的邱茂良。
“我同意以上所有要求,现在可以把资料给我了吗?”
邱茂良看了眼邱野的签名,没出声,只抬了下手,他今年六十七岁,虽然已年过花甲,两鬓斑白,手上还拿着根拐杖,但对方身材高大,面容冷峻,光坐着就给人一种上位者不怒自威的压迫感。
旁边一直站着的律师看到他的手势 ,立刻会意把合同收了起来,接着从包里拿出一个牛皮纸袋递给了邱野。
“这是你要的案子的所有复印件,看完销毁,不可外传。”邱茂良终于开口,沉声叮嘱道。
邱野接过东西,点了下头,说,“我知道。”
随即他又道,“那您休息,我回去了。”
“记得下周来上班。”邱茂良说。
邱野身形一顿,沉默片刻,应了声好。
等出了邱家大宅,邱野坐进车里,甩手给了自己一巴掌, 随即舔着嘴角的血迹,拆开了牛皮纸袋。
厚厚的一叠资料在座位上散落了开来,邱野看了一眼,然后把它们拢在一起,驱车回了家。
在路上,兜里的手机响了,邱野点了接听,贺文远微微发沉的声音在车内响起,“听说你去邱家主宅了?”
“……嗯。”邱野应了一声,前几天他第一次上门的时候就有记者拍照片发到了网上,想瞒也瞒不住。
贺文远听到他的话,声音里带上了明显的怒气,“阿野你到底在做什么?”
“对不起,舅舅,”邱野抿了下唇,说,“我最近要熟悉邱氏的业务,回不去,荣兴那边麻烦舅舅多费心了。”
说完也不等贺文远有什么反应,邱野直接挂断了电话。
他不知道怎么向舅舅解释,也自认没脸解释。
邱野咬着烟,狠狠吸了一口,当年他父母的结合在很多人眼里是豪门少爷跟寒门农女最门不当户不对的结合。
邱老爷子算是这种偏见里的极端,他为了拆散邱野的父母,用了很多手段,最恶劣的一次对方买凶差点杀了已经怀孕的邱野母亲,造成一尸两命。
自此邱父跟家里断绝关系,老死不相往来。
邱父一直教育邱野要与人为善,宽容大度,独独在这件事情上,因为心爱的女人跟孩子差点丧命,他叮嘱邱野以后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许认邱家。
这些年邱野也确实听父亲的话,五年前父母身亡,公司风雨飘摇,肩膀难撑时,邱野没有向邱氏求助。
邱氏因为被查出洗黑钱,非法集资等各种罪行要破产时,邱野也拒绝了老爷子的援手。
然而为了季明哲,他违背父亲的叮嘱,主动向老爷子投了诚,把自己卖给了邱家。
日后到了父母的墓碑前,他有什么脸再喊一声爸妈?
被挂断电话,贺文远惊讶了一瞬,继而失笑出声,脸上不见丝毫怒意。
“我这外甥,看来管不住喽。”他抿了口茶叹息一声,但话音里却没多少遗憾。
邱野的表现让他有些意外,但更多的是兴味。
他花了四年的时间给邱野下心理暗示,放大加深对方对季明哲的仇恨。
但之前当林侑通过电话告诉他邱野因为季明哲的照片被撕,失控冲邱念发火的时候,贺文远心里便明白,这个暗示是彻底失败的——邱野根本放不下季明哲,他迟早会去找他。
于是在当晚,贺文远便立刻让人把刘叔死亡,季明哲失踪的消息故意传递给了邱野,他倒想看看挣脱了心理束缚的外甥能为季明哲疯到什么程度。
他不在乎自己的调教对象偶尔的不听话,在可控范围内,让他们自由发挥,贺文远反而更感兴趣。
比如现在邱野走的这一步就让他惊喜,对方回了邱家,当上掌权人的日子便指日可待。
等邱氏落在邱野手里,那就相当于进了他的囊中。
“这可真是个美好的意外收获,你说呢?”贺文远放下茶杯,挠了挠腿边童飞的下巴。
童飞听不懂他的话,只惬意的眯着眼蹭了蹭他的手心。
“走吧,陪我去看看阿哲。”贺文远起身道。
童飞立刻从地上蹦起来,跟在了他的身后。
季明哲坐在房间里,沉默地看着窗外,从那天贺文远把两份残忍的真相摆在他面前后,他就没有再开口说过话。
他没有被这些事实打击到一蹶不振或者崩溃的寻死觅活,但本身的行为却说不上正常。
短短几天的时间里,他已经尝试着逃跑了好几次,每次被发现抓回来,他就安安静静的坐着,等着下一次出逃的机会。
童飞问贺文远,“他是不是疯了?”
贺文远笑着说,“没有,他会死但不会发疯。”
最了解你的人往往是他的仇人,这句话,倒是有几分真理在。
没人理解季明哲这样三番四次徒劳的逃跑是为了什么,但贺文远却理解,像季明哲这样的人,即便看到了真相,即便心里知道他提供的那些东西没有做假,但除非亲自去证实,否则他永远不会认命。
第七六章 最后的良知
贺文远没有进去,在窗口看了季明哲一会儿后,就背着手跟童飞离开了。
房间里放着三台监视器,能够全方位的捕捉到季明哲每分每秒的状态和神情。
这么多年,他虽然想看季明哲意志崩塌的样子,但与之相比他其实更享受打碎意志的过程。
他就像是一场电影的导演,一个游戏的主创或者是皮影戏后面抓着木棍的那双手,他操纵着自己亲手建立的角色演绎一场结局注定的悲欢离合。
而正因为结局注定,在不脱离剧本的情况下,看着角色自由发挥的过程就变得观赏性很强。
“阿哲总是会给我带来惊喜。”在路上贺文远笑着说了一句。
他以为看到那些视频季明哲会崩溃,但没有,还欠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既然这样……
他就让季明哲自己去找这“最后一根稻草”。
“下回让他跑。”
夜晚,季明哲推开了窗户,顺着墙边的排水管爬下了楼,然后赤脚朝外跑去。
楼顶的大灯突然亮了起来,把他的身影照的无所遁形,但他恍若未觉,脚下不停冲向远处的大门。
汽车的引擎声在身后响起来,季明哲没有回头。
明明知道自己逃不掉,他却依然不顾一切的往前。
童飞说他脑子受了刺激,疯了。
只有贺文远和季明哲本人明白,这一次又一次逃跑背后深藏的那份固执。
季明哲一直把邱野当成黑暗人生里的唯一光亮,而比起他,母亲的仇,是他活下去的支撑。
如果连母亲之死都是假的,那他一直这么痛苦的在命运里挣扎是为了什么?
他必须要当面问清楚,必须要亲自去证实。
只是摇摇欲坠的意志已经无法迫使他静心潜伏,以待时机再逃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