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给高岭之花浇浇水(112)
我皱了皱眉:“可杀人不同于吃喝拉撒,人毕竟不是韭菜,脑袋割了可不会再长出来。”
阿渡笑道:“可是你不着手去练习,你要怎么提高自己?”
我道:“你是希望我主动去杀恶?”
阿渡笑道:“你觉得我们在这荒郊野岭的,去哪儿找恶人杀?”
我沉默了。
因为我猜出这个烂仔在暗示什么了。
他还是希望能和我在互杀中提高彼此。他在这过程中能解了痛,我在这过程中能练习技巧,他这是做我思想工作呢。
阿渡道:“你遇到的很多人都善于杀人,精于杀人,他们杀死的人也不都是恶人。比如李藏风那样,其实只要双方同意,彼此对生死有个心理准备,互相杀一杀又何妨?”
……你想我也变成决斗佬!?
阿渡笑道:“我看你对李藏风也没计较什么。怎么到了自己身上,就这么斤斤计较?”
我脸色一沉道:“他与我本就不同,我能包容他,不代表我得学他。
阿渡道:“你们这么不同的人是怎么成为朋友的?”
我反问:“不同就不能成为朋友了?难不成你找个朋友还得照镜子找,非得一模一样的性子才行?”
阿渡这就没话说了,只是从挠脑袋改成了挠脖子。
我觉得他这个人的脑回路清奇程度不亚于李藏风,刚刚打起来的时候他一开始是运用了多番戳刺,这个其实是手下留情,毕竟剑锋上涂抹了蜡状物。
可我一旦杀性大发,全力施为,他便不再留手,直接一招从戳刺改成了绕脖切割,这个就是实打实的杀招了。
所以在最后那一刻,他是真心实意和我互杀的。
可你说他是心怀恶意么?
也不像。
这仔子活的太随意,随意地使用自己的命,也随意地使用别人的命。我不能随着他来。
我说:“杀人还是得严肃对待、认真考虑。杀个敌人便罢,杀熟人不能这样。”
阿渡笑道:“太熟了你就下不了手?”
我点头,他又问:“彼此打过招呼也不行?”
你打一万个招呼还是不行。
我摇摇头,他又问:“那如果薛灵灭在你眼前,他拼命也要护着曹几何,拼命也要和你打,你下不下得了手?”
我道:“我只杀假朋友,他是真朋友。”
阿渡:“我只怕你不会被他杀,最后却会因他而死。这世上的情谊变得和云朵儿一样快,以后若是像他一样和你相熟的人拦在你面前,你都不忍下死手,最后岂不是搭上了自己?”
他这么说虽然辣耳朵,但是是我在他口中听到的难得的真心了。
但是言外之意我也听出来了,他怕我改姓改成玛利亚,圣母光环顶头上呢。
我在这儿插个话,圣母这玩意儿,你在影视剧里看到怕是得活活气死,但你要是在生活里遇到真圣母就得乐死了,比如梁挽这种全身上下散发母性光辉的,能遇见他认识他让他照顾几下,那都是我的福气了。
我即便不能学他七分像,我也该学他三分。
最起码不能杀熟吧?
阿渡叹道:“你这固执的性子不知是哪儿来的,但有一点,我想你总得承认吧?”
我问:“承认什么?”
阿渡笑道:“杀性是你的一部分,是李藏风的一部分,也是我的一部分。”
“所以呢?”
“所以李藏风,还有你我都一样,我们是可以享受杀人的。”
我心中一凉,身上僵透,忍不住再看那阿渡。虽然有预料了,但我还是觉得,这仿佛是我第一次真真正正地认识他。
虽然如此,我还是有句话要说。
“可是我不喜欢杀人。”
阿渡以为我又要否认,可我接下来又说了句话,彻底封了他的嘴。
“喜欢杀人的,是另外一个我。”
第115章 夜半真心冒险
我叫方即云,我不想认阿渡这个仔了。
他哪儿是个仔啊?哪儿是个龟孙子啊?
他就是我爸爸。
是我需要供起来养着的一个好祖宗。
你说哪家的龟儿子这么逼自己亲爹的?非逼着我去认领一些不属于自己的精神遗产。
享受杀人?
你说李藏风这么做我半信半疑,你说我?
除非我当面遇到曹几何,除非苏未白揭棺而起。
否则没辙,你让我享受去杀熟人的感觉那更是没辙。
我不可能对李藏风下杀手,也不可能随随便便就对阿渡下杀手,除非他逼着我,像刚才那样差点点把我给干掉。
所以他这个思想工作做不通。
正相反,我还得去做他的思想工作。
他这个脑回路已经不止是清奇了,这已经是很危险了。
结果我还没说呢,阿渡就一脸困惑地看着我,说:"你说另外一个你喜欢杀人?你说的是真的?"
千真万确,是七哥喜欢。
他虽然走了,这部分还留着呢。
你别说我冤了七哥,我在杀小苏之前的确一门心思把他脑补成苦情英雄小白花战士的,可干掉小苏了以后我才晓得根本不是这回事。
老七要是讨厌杀人,他还真熬不成杀神。
相反,他遇到该杀的人他还特兴奋呢。
不过人家兴奋起来就容易冲动,他兴奋起来就是躁动。他这股燥火啊在五脏六腑里滚来涌去,倘若不想法子平息,他是无论如何也静不下来。
怎么静呢?
戳气球就是了。
戳完气球,世界安静,老七的躁动才会平息。
所以别人是杀了人睡不着觉,他呢是不杀人才睡不着觉。
这个听着有点像是毛骨悚然,我也知道的,我不喜欢这种状态。
所幸七哥爱挑,他杀的全是大奸大恶,这种克制与坚持反而与他的躁动形成了对比,使我又心存一丝希望。
阿渡见我就顾着自个儿沉思,拉了拉我的袖子,说:“李藏风说你的脑袋以前是受过伤的,你是不是真出了什么问题?”
我看他那眼珠子乱转的劲儿就知道他又在瞎想。
咱身边都有姓决的姓母的两个脑补怪了,再多你一个姓龟的脑补怪,我还能好好活么?
我叹口气道:“我说的另外一个我,就是刚刚那样儿的我。对于那个我,我不认识他,他也不认识我。他想干什么我阻止不了,我想干什么他也没的话说。你可以把咱俩分成两个人看。”
我本以为这么说会把阿渡绕晕,没想到他听的全神贯注,越听越兴奋,听完还鼓鼓掌,激动得就差站起来了。
啥意思啊仔?唬你阿爸呢?
阿渡虎牙弯弯地笑:“你多和我打打,把他给引出来,你和另外一个自己握手言和,以后就能想打谁就打谁,得过上好日子了。”
过啥过?自攻自受?
可他笑完以后忽的想到什么,神情上一阵失落阴影,仿佛一个极为可怕的念头在他心口盎然而立。
“怎么了?”
阿渡抬起头,看看我,又抬起头,看看我,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不知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
“到底怎么了?”
阿渡改了态度,轻声轻气地问我说:“像你这样情况的人,是不是小时候遭遇过不太好的事情?”
什么叫像我这样情况的人?
我想了想,他不会真把我当双重人格了吧?
有一则心理学研究,说的是双重人格,此类人百分之九十是因为小时候遭遇过极为可怕的事情,包括但不限于虐待、性/侵。
可这知识偏冷门,现代人都不是人人都知道。
阿渡他咋知道?他哪儿来的情报和信息?
我这一沉默,阿渡忽叹了口气,语气小心翼翼了些。
“罢了,我不问你了,我只把你和他当两个人。你不必向我解释。”
我道:“你执意与我打,真不怕我练着练着就把你给宰了?”
“我豁出性命陪你打难道是为了怕?”
我一个手指头扣到了他的额头上,指尖猛的一崩。
“你死在我手里你是无所谓,可梁挽要怎么看我!?”
阿渡疑道:“可是刚刚那最后一招的交手,你若躲不过去,你也得死在我手里。你的那一刺我若不是偏了下头,我也得死你手里。这死来死去的很公平,梁挽又不是不懂道理的人。你有什么好担心的?”
我憋了怒,冷笑道:“李藏风爱决斗,你爱作死,你们一个个都是杀惯了人不把杀人当回事儿的,就我一个不爱杀人的,你就非得把我拖下水是吧?”
想的美啊。
可凭什么?
我想练习戳气球,我就去找极凶极恶的!我就学七哥他老人家的挑剔劲儿!
于是我指着阿渡的额头骂:“你要我学会杀朋友是吧?这么想死你咋不自己寻个地方去吊死!?你以为谁会心疼啊?”
阿渡被我指的往后一倒,又虚头巴脑地晃了回来,仰着头道:“可我是个假朋友……”
“是真朋友。”
“我真觉得是个假朋友。”
“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我觉得你真你就真。”
阿渡忽然不晃荡了,停下来,认真问:“真的是个真朋友?”
我点头。
阿渡:“那我死在你手里你得心疼死?”
我恶狠狠点头。
阿渡显得既不解又无奈,迷迷糊糊地看了我半天,道:“行吧,我明白了。”
我松口气,这仔要真明白就好了。
我刚转过身,想去看看梁挽如何,结果阿渡他低低一笑,说:“你说我是你的真朋友,我知道你是哄我。不过很久没人这么哄我了,小方,我高兴。”
我心中一酸,脚下如生了根似的驻在原地,没能继续往前,也没勇气往回走。